“她在这。”
没等莫梓涵在说什么,两名随士互相看了一眼,道了句,“梓涵姑娘,得罪了。再怎么样,你是我们以性命担保之人,不能丢。”
小厮背着张睿恒,此刻的公子不知是否有生命的危险,奄奄一息。莫梓涵的模样像是在山里见到了什么,可此刻的鬼火正在前头引路,并不近她身,她到底见了什么。
心里,不免想起红白面谱说的话,“让这姑娘提灯在林昆山里呆一夜,那里是极阴之地,若是占人躯体鬼魂自会现形吸引非人物,若不是则会被鬼怪侵蚀身体。”
“莫非真的被鬼怪侵蚀身体了?”他大惊,回望。
她正站在三角布条下,天已渐白,却被笼罩在黑暗下,脸上的害怕消失,梭巡着四周,与周围似乎融了一体,唯独她站立的地方,没有风。
站在树梢透下的光亮处的两名随士见阻拦不成,捂住了莫梓涵的眼睛,“得罪了,梓涵姑娘。”
说完,敲了莫梓涵的昏穴,背起疾行,他们回望了树梢上绑着的布条,那发黑的印记像极了西域诅咒的黑幡,翻飞的布条似叫嚣,似猖狂,将世间万物的生灵驱赶于界外。
“她在这......”莫梓涵轻轻地说道,眼前黑了一片,陷入了昏睡中。
梦里一片黑暗,像永远都不会有白天的那种暗,她在一片沙漠中走着,无目的,无停留,只是虚无地走着,周围飘渺狂沙,在十五岁的年月里,她记得身边有个少年陪她走过了这样一段路。
还问过她,“此生若只有这一天,该怎么过?”
她那时刚经历了被掳之事,认真思考了一番,笑的有点没心没肺,“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少年郎,当是风流恣意随心。”
“虚了。”那翩翩少年说。
“那你怎么过?”她反问,被风沙迷了眼,瞧了瞧身边的俊朗侧脸。
他转了眼,看向她,“一个人,独自呆着。”
“那不是伤了爱你的人的心。”
“让他们看着我死,哪个残忍些?”
“这......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是如果是我要死了,一个人独自呆着,慢慢死去,该多孤独啊。我可受不了,我要跟最爱的人在一起,最多我不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天了,然后把自己最好的都留给他们,不让他们难过。”
“就比如说,就守在阿爹身旁,就看着他,伺候他孝顺他,下辈子还做他儿子。”
她答,瞬间从少年眼里看到了孤独,于是她笑了笑,又说,“如果你找不到人陪你过这最后的一天,我陪你。”
“不用。”
“哎,别矜持。”
“没矜持。”
“那你这样直直地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东西了?”看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没有。”
“嘻嘻,就说定了。定陪着你,不准一个人!”
“不需要。”
“你怎么老是说反话呢!你听说过吗,如果一直说谎,下地狱可是要被拔舌头的。”她吓唬他,吐了吐舌头,做吊死鬼的样子。
“你不也说谎了吗?”
“哪句?”
“你自己往前想想。”
“嗯?”她一整天才被阿爹训了,说她带坏张睿恒,惹了事,送回京府便不许她再去上学堂了,她气鼓鼓了一天,都没有说话,一人在这外头走了一宿。直到刚刚张睿恒来找她才开了口,数起来,话也不超过二十句,哪句说了谎。
她没多想,又问,“你进了我阿爹的帐篷里许久,他跟你说什么了?你没帮我说几句?”中秋已过,似乎又快到了分离的时候。
“以后邱府的中秋便不用再去了。”他说。
“真的?!”她雀跃,终于不用再跟着一群十岁孩童看木偶戏了,“然后呢,然后呢?他消气了吗,我的学还可以再上吗?”
他摇头,答,“不允了。”
她蔫蔫的,“难怪你会问我,末日了如何。”
“我非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假如,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如何?”
“为何见不到?”她恍然,想起,阿爹不在京府,回去后还说连学堂她也不能去了,自然是再也难见张睿恒了,她才明白,“那我们偷偷地约着见,不就好了。”
“偷偷地?”他总结了下,“幽会?”
她想了想,好像也符合这个意境,便说,“差不多,差不多。但是用在两个男子身上好像怪怪的。”
他倒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