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叫了一个弟子来,让他去掌门居传话:“你去掌门居里将你们大师兄叫来,就说我有要事,让他千万要来。”
有一人疑惑道:“怎么于掌门不住在掌门居里,这大弟子也太放肆了,这分明就是要自己当掌门啊。”
“掌门传召还得千请万请,平常岂不是连长老们也不放在眼里?”
“仗着自己是先掌门亲传弟子便如此肆意妄为,贵派先掌门可如何安息啊。”
于秋暗暗点头,局势对自己越来越有利了。虽说岚门上下对自己无一不信服,可寒宵心法不在自己手中终究是意难平,这次终于能心安了。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那弟子带着重光来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蓝色的衣袍上淌着银白的暗纹,行动起来衣袂翻飞,缕缕银光在身体上流转。再加上谪仙一般的面容,周身凛冽的气势竟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掌门找我何事?”他淡淡开口,声音似华山之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清冽无比。
这次不用于秋开口,便有人抢先道:“若不是这位姑娘身上的结界,我们也不会知道江湖中还有第二个碧桐山庄那位掌门一般的人。你用寒宵心法的力量所化的结界就连于掌门也无法解开,为何不将它公之于众?此物对岚门的益处岂不比只为你一人所知多的多。还是说你想独占心法,好日后自己做掌门啊。”
重光瞥了那人一眼,目光冰冷,而后径直走向叶绿芜。
他右手平伸,稍稍催动灵力,那结界便化为一道光没入手掌之内。也因这个动作,他右腕上古朴的黑色手镯露了出来。
“这是……上古神物麒麟镯?!”一位老者神色激动,满脸通红,“女仙银华赐给岚门的世代法器,为何在你手上!”
于秋讶然,他曾多次向师兄问起麒麟镯之事,他却之说岚门世代法器被供奉在岚山灵脉之处,不得被取出,就连他也驾驭不了。可最后居然给了重光?!若要取出也应是自己这个掌门才有资格佩戴这法器,他凭什么!
重光没有理会那叫嚣的老者,反倒用灵力将叶绿芜包裹起来,交给温余,“照顾好她。”
温余点点头,便抱着叶绿芜先行离去。
“重光,我且问你,这麒麟镯本是一对,那一只现在何处?”于秋收起一闪而过的怒色,和蔼地问道。
众人都听说过这传说中的神之法器,听于秋一问便感觉浑身血液翻涌,对力量的渴望无法被压下。
可面对众多灼灼的目光,重光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在于秋准备再次询问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破空而来,带着睥睨天下的气息,拂过上空:“另外一只,在我这里。”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空中跃下,轻巧的落在重光身旁。来人身着玄色衣袍,头发随意由一根布条捆着,浑身散发着历尽千帆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闪着危险而锐利的光。
“宸宇,你还敢回岚门?”于秋见到来人,便散发出浓郁的恨意,声音中是按捺不住的颤抖。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来者究竟是何人,能让堂堂掌门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寒宵心法之事还未曾开始,又爆出了麒麟镯的消息,而后又有人擅闯听枫大会,这一连串的事情自今日起,怕是要在江湖中传扬许久了。
就在众人神情各异之际,却被一阵强大的气浪逼退到几丈之外。刚刚一直没有动作的重光化作一道残影,直直冲向宸宇。于秋想要拦住他,却无奈速度不够,只是抬个脚的功夫便听到了短兵相接的响声。
“当!”就在这清脆声音响起的瞬间,演武场上便不见了二人的身影。二人力量相撞,一红一白两道残影在上下翻飞,乒乒乓乓的碰撞声传来,预示着这场战斗激烈而危险。
众人被重光推离演武场一些,却还是被这二人的争斗所伤。远一些的人只觉得胆战心惊,而近一些的人却已脸色发白,双腿不自觉地打颤,从心底迸发出一股惧意。江湖传闻岚门大弟子的修为举世无双,如今一见才切切实实的信了。
在众人心思百转千回间,一声怒喝从场中传来,紧接着便是嘈嘈切切的念咒声蔓延开来,诡异低沉且听不真切。虽不知这咒语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一定威力巨大。这么想着,众人不约而同地筑起结界。于秋在中心把持着结界的主要运转,盘膝而坐,心中暗想若是这一次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才好,到时便可以掌门名义收回一副麒麟镯。
那诡谲的咒语消失之后,空中忽然风起云涌,一股寒意逼来,冻得人魂魄发颤。演武场中寒气弥漫,就连附近的地上都淡淡得结了一层霜。无数剑气袭来,宛若满天星辰落下,脚下的地面都颤抖了起来。
“轰——“两股力量相撞,演武场上瞬间飞沙走石,尘土飞扬至半空,掩盖了其中的情形。场上的保护结界在一瞬间被击碎,就连集众人之力所成的第二层结界也无法抵挡住这力量,片刻之后也化为乌有。所幸演武场的保护结界是上古阵法,虽被击碎,但还是削弱了大部分的力量,众人这才没有丢了性命,不过浑身经脉俱损,需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了。
“这……这难道就是寒宵心法的威力吗。“于秋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看着眼前已散去尘土的演武场,喃喃道。
演武场位于岚门据点正中心,在它旁边的赤云树据说不是凡物,树干黝黑而叶子通红,百年一结果,果实可强行提高人的资质。也是岚山附近灵脉的汇聚之地,可保演武场内生灵性命无虞。而此刻,在重光宸宇二人的全力一击之下,演武场已被夷为平地,赤云树火红的叶子飘飘散散地落了下来,地面上如同染了血一般,萧瑟可怖。
宸宇衣衫被剑气大半毁去,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伤痕,单膝跪地,膝盖下的地面裂开,右臂搭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而重光依然立在那里,他虽未被自身剑气所伤,但右腿上一处伤口深可见骨,血染红了他半边衣袍,额上也有一道划痕,左眼已被鲜血浸满,顺着脸颊滴下。
二人一站一跪,谁都不曾再有动作。
“这究竟是……谁胜了?“慕容芷今日前来是为了扬师门之威,可没想到才战了一场便出了这般变故。纪无涯与她不打不相识,二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我觉得该是岚门大弟子胜算略多。”
他二人一开口,寂静的人群便窃窃私语起来。
片刻之后,宸宇似是缓了过来,缓缓起身,声音沙哑带着血腥气:“天纵奇才也好,世间无双也罢,在我面前还是只有输这一条路。”说罢,右手于胸前捏印,一团红光从指缝间泄出。霎时间,重光的经脉中开始有红线涌动,一双剑眉皱成了一团,可脸上仍旧看不出什么。
只见宸宇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略一歪头,戏谑道:“重光,你知道被自己身体背叛的感觉么?”说罢,二指微曲,缓缓下移。
重光剑眉微皱,发现双腿不受控制地弯曲。不,不只是双腿,现在的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自己控制。浑身紧绷并颤抖着,想要抵抗这不属于自己的动作,然而却丝毫无用,他的膝盖还是在宸宇的操纵下,触碰到了地面。他本可以迅速完成这一切,却刻意放慢了速度,加大了这种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
此刻重光双膝跪地,只能看到一双靴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后他看到了宸宇的下巴出现在视野里。重光本就身量高挑修长,可宸宇更是难见的高大,饶是他半蹲下来,重光也只能被迫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你还是这般的自不量力。”宸宇笑道,“还是说,你就这么认定我不会杀你?”
重光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不是自不量力,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微风袭来,卷着赤云树的叶子拂过他们身旁。宸宇忽然发力,右手覆上重光的胸口,掌心红光乍现。他的魂力霸道地侵入重光经脉之中,蜿蜒而下,深深埋入丹田之中,而后集结起来,将他的丹田紧紧锁住。
重光闷哼一声,浑身疼得一颤。
“那若是失去魂力,变为普通人呢?”他凑在重光耳边,声音低沉,似是来自地府的呢喃。“世人嘲弄你,你却无法制止他们;野兽攻击你,你只能狼狈逃窜;就连你的衣食住行都无法保证。如此这般,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重光用力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神色清明:“一往无前,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