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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逆·盗窃案

长安,大周的京畿重地所在,最富力荣显的城市,天子脚下宇台鳞次栉比,气势巍峨,来往船只络绎不绝,商贸畅达各国来朝,好不气派好不繁华。

长安城整体布局规整,结构对称,分为的外郭城、皇城和宫城。宫城自然是皇帝妃嫔所居,未出嫁的公主以及未封王爵的幼年皇子也会住在里面。按照大周的制度和惯例,皇子成年后会获封爵位,亲王可留京,而郡王则必须去到自己的封地,但凡事总有例外。

当然身份特殊的太子则依旧会留驻宫城中的东宫,其显赫尊崇的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而达官贵胄和富商大贾则几乎都居住在皇城,而且是越靠近宫城越是高人一等,都也以能够居住在皇城为荣。

整个长安城历来是按照等级身份的不同,宫城和皇城是“贵”,那郭城就是“贱”的代表了。越是向南走,就有越多的百姓和外来人员居住,就日常管理而言,也比其他地方混乱一些,虽说杀人放火也不会太多,可偷鸡摸狗总是少不了,近乎每天都在上演,因此那些“贵人”们,自然不爱去到这些地方来。不过,由于这里没有那些追捧珠围翠绕的诱惑、贪图锦衣玉食的奢欲以及沉湎勾心斗角的周旋,人与人之间倒比里面的那些多了些质朴情愫,笑了就是开心,哭了就是伤心,在这市坊窄街间,在肉摊前的狗咆哮声也是出奇的洪亮,好像迫不及待地要向世人宣泄自己想要吃肉的情绪。

而郭城又分为东市和西市,主要是买卖的小贩出售鞋非中原的稀奇玩意儿,有不少杂耍表演和说书艺人流连于此,也有很多经营些饮茶食坊之所。一些未成名的文人墨客或者那些个抑郁不得志的读书人会常常在此处聚集,对当下时局朝政高谈阔论发表自己的高见,但多数都是些文学切磋。人们把这里当作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以此来向世人证明他们并不比那些身居庙堂之高的人有任何不足,只是运气差了点而已。

在西市的大街上最繁华的地段有一间茶楼,店铺不大却倒也古朴雅致,上下二层楼,窄窄的门坊上悬挂着这店面的招牌,上面刻着三个笔锋苍劲有力的大字:集贤居。

上午才开铺没多久,集贤居已是高朋满座,二楼的位子能看见整条街,所以最为抢手。除了大厅以外,在二楼还有几间隐蔽的包间,其中最角落的那间因为过于偏僻,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那里还有一间房,外加上此处只对特定的人开放,所以基本上没人知道集贤居还有这么一个避风之所。

巧的是今天这包间里还就来了两个年轻公子,其中一个双腿并拢乖巧地坐在一旁,正神色担忧地望着另一个:对方依靠在窗边,手臂搁在围栏上无力下垂,下巴无精打采耷拉在手肘弯曲处,虽然面露无精打采的样子,可是一对明媚水眸瞪得锃亮,圆溜溜地一直由远及近从下到上地监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哪一个进到集贤居里来。

“郡主,我们能不能别看了?”坐在一旁的秋果终于忍不住了。

“你说你这隔三差五地就跑到这里来,还打扮成这个样子,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又传到太后和皇上耳朵里,小的又得挨呲儿了。”秋果当真是把香盈袖没办法了,可是郡主犯错,挨罚的可是她。

“行了秋果!”香盈袖被叨叨地不耐烦了,她把视线收回转过身盯着满面愁容咬着指甲的秋果:“不是我说你,你都跟我多长时间了?还是这么胆小!你说说看本郡主哪次让你吃过亏了?哪次不是千钧一发之际把你毫发无损地给保下来了?再说了,现在这个点还在上早朝呢,那些整天就知道对我耳提面命有失体统的老古董还被困在宫里,街上能认出我来的能有几个?你就快把你那无处安放的手放下,再啃的话你那手指头都快嘬没了!”

秋果赶紧把手指头从嘴边移开:“我说郡主,你这样等也不是个办法呀!谁知道那洛淮鸢姐弟到底会不会来京城?就算来了也不能肯定他们一定会来这集贤居找咱们呀。”

香盈袖被泼了冷水,瞬间不乐意了:“你懂什么?你知道我们习武之人行走江湖最讲究什么吗?”

“不知道。”秋果茫然摇头。

香盈袖伸出纤长的食指怼到秋果面前:“我们最讲究的就是个‘义’字。”

“啊?”

香盈袖很是失望地站起身来:“想不到你在本郡主身边这么多年整天耳濡目染,到头来竟没有学到一星半点,我现在就给你上一课,你可听好了”

香盈袖撸了撸袖子,清了清嗓子:“这锄强扶弱是为正义,两肋插刀是为仗义,竭尽所能是为情义,肝胆相照是为侠义,言而有信是为道义,现在你可懂这其中奥义?”

“还是不明白。”秋果的头摇地比拨浪鼓还快。

香盈袖将衣角一撂,右腿像一根鞭子再半空中画了个圆弧,跨过秋果面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来,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看啊那洛淮鸢只与我们算是萍水相逢吧,可在江州却能不顾性命地三番五次地救我们,还有他为了那匹马不被杀掉宁愿自己买匹病马这是多么有义气的一个人啊!”

“可是有义气跟他们来不来京城有什么关系啊?”秋果挠着后脖子不解。

“这么一个义气的人,必然也会信守承诺,你忘了他答应会来长安,还会来找我教我武功的,所以我当然要常常来这里守着了,万一要是错过了怎么办?”香盈袖整日都盼着能再见到洛淮鸢和洛玉声,不为别的就想和洛淮鸢学功夫。

“武功?”秋果努力回想着那天的情形:“洛淮鸢不是就说了句有机会来京城吗?什么时候说过要教郡主功夫了?”

面对秋果的疑问,香盈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自己把与洛淮鸢在河边说的话给记岔了。一想到那日在河边,洛淮鸢与自己过分亲近地场景,香盈袖的脸“刷”地一下变得粉红:“嗯……他说了,是你自己没听见罢了。”

香盈袖又冲着窗外望了一阵,感觉今天又让她失望了,于是她只好放弃:“算了,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在回郡主府的路上,香盈袖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没有说一句话,与四周喧闹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秋果一直在一旁察言观色,只见她的郡主紧锁眉头,取下插才脖子后的扇子挠着脑袋瓜,内心的郁结和不痛快全然写在了脸上。

“郡……”秋果正想宽慰香盈袖,只是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一队人杀气腾腾地快速朝着她们的方向移动了过来。

“让开让开!”那些人把周边一把推开,毫不留情。

香盈袖低着头未曾注意,一不留神眼看着就要与他们撞个满怀,幸好秋果眼疾手快地把她拉到一旁,由于力气过大香盈袖还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小贩的摊位。

“哎哟!”香盈袖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后脑勺。那群人大摇大摆地从她眼前走过,一个个神情严肃,紧闭着嘴唇,像是在搜罗着什么,整张脸都写着三个字:不好惹。

“您没事吧郡主?可曾磕伤了?”秋果担忧地检查着香盈袖的脑袋,自从经历了江州的事,她就格外紧张。

“我没事。”香盈袖着急忙慌地捂住了秋果的嘴,她又看了看周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都跟说了再外要称我为公子,怎么就是记不住?”

“对不起郡……”

香盈袖一瞪眼,秋果立马改口“对不起公子,我刚才就是太着急了,一时疏忽了。”

“不用紧张,我这不是再责怪你。”香盈袖拍了拍秋果的肩,放眼望去目光投向秋果身后那帮渐行渐远的人:“那是什么人啊?这么横?”

秋果也转身看过去:“嗯,感觉不像一般人。”

“不错,而且看着挺眼生的。”香盈袖好像从未见过这些人,而且看他们拿跋扈的架势,腰间还带着武器,绝不会是一般身份。

“他们难道是京兆尹府来这里找咱们的?”秋果认为这又是太后奉太后懿旨,在郡主府里找不到人后就派这么些个衙差来寻香盈袖。

“不会。他们不是京兆尹的人。”香盈袖思虑了片刻斩钉截铁地作出了判断。

“真的?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秋果一双迷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香盈袖,希望能从她口中知晓答案。

“第一,京兆尹府平日里的那几个人是熟面孔,日常巡逻也就那么几班人,我几乎都认识,而且他们熟识京城各达官显贵的样貌,即便是我换了装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如真是他们怎胆敢对我如此无礼?第二,如果他们是京兆尹的人在这长安城内无论是办案还是巡逻都是理所应当的办公务,怎会着便衣而不是官府,而且看他们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也不像是来微服私访的,所以我敢肯定他们不是京兆尹府的人。”香盈袖平日里没少在街上晃荡,基本上巡街的差役都识得她聘柔郡主的身份,怎会想刚才那帮人一样对其毫无礼数的熟视无睹不说,还差点弄伤了她。这长安城内,谁不知道香盈袖是当今太后的心肝宝贝,虽说是养女,可获得的殊荣和待遇可一点不少,甚至都是超公主规格的,皇上是出了名的孝顺,自然对这个干妹妹善待有加,即便是毫无血缘关系,但这恰恰是香盈袖无可比拟的先天优势。

“那会不会是其他什么部门?大理寺吗?”秋果好奇地问。

香盈袖摇了摇头道:“更不可能,大理寺一向是查重大案件,最近经常里除了几件盗窃案,一些官员和商贾家中财物被盗,虽然事发地都是在皇城,损失也不严重,哪里值得让大理寺的人来这西市查案?”香盈袖口中那几起盗窃案发生在他们回长安之前不久,而且至今还未抓到罪犯,说来也奇怪这小偷一夜间造访这么多户戒备森严的府邸,居然最后也没偷走太多贵重的东西,这忙活一晚上的到底图什么?

“还有现任大理寺卿司马拓尘一向对下属要求严格,就刚才那几个人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的样子,怎么都不会是大理寺的人。”香盈袖这些年和宇文照混在一起,多多少少对朝中一些事还是有了解的,再加上“偶尔”飘来的那么些个只言片语,她做出的判断绝非空穴来风。

秋果不太明白香盈袖说的话,她只知道郡主说不是就不是,其他的她也不关心:“公子你就别管这些闲事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好吧,看来今天又白白浪费了。”香盈袖无奈叹息,还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眼集贤居的方向,这京城虽大可也着实无聊了些,香盈袖盼望着洛淮鸢他们一行能尽快到来。

在正阳殿上,宇文昊合上了最后一份奏折后,他抬头看着下面的人说到:“这瀛国近来不太安分,兵部还需得盯紧才是,不得也一丝懈怠,要做好万全准备,不要让他们有机可趁才是。”

“遵旨。”蒋之慎回答到:“回皇上安定侯在崖州操练水军已有一段时日,不知可否调集一批精兵排到瀛国边境支援,毕竟与瀛国多是海战,现在前线需要更多有过专业训练的士兵方可有更大的胜算。”

“照儿,你怎么看?”就在一场口舌激辩即将到来时,宇文昊忽然发问宇文照,下面的一众人等齐刷刷地望向他,因为宇文昊很少在朝堂上问这个总是默默无闻的大皇子的意见,更何况还是军机要事。

“回父皇,依儿臣看来崖州水军组建时间不长,尚未有过实战经验,贸然派往前方与瀛国这样擅长海战的军队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依儿臣之见胜算不大。”宇文照并没有任何迟疑,他发表自己的意见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胆怯和吞吐:“此外,瀛国当年与我大周那一战,折损了他们近乎所有的主力精锐,虽说这么些年来逐渐复原,但毕竟有所忌惮,断不会贸然行动,再加上这么多年,瀛国国主对我大周按时纳贡,邦交关系一直以来还算说得过去,没理由找借口挑起战争,所以儿臣以为大可不用在前期就派遣过多的兵力在那里,营造剑拔弩张的氛围,只要做好防御并时刻掌握其动向便可,到时候就算是瀛国有任何不臣之心,到时候再命安定侯从崖州直接行船奔赴前战场也不迟。”

还未等蒋之慎反驳,宇文昊就点点头接过话来:“言之有理,当前海贺帮未除,崖州水军初出茅庐,不宜与瀛国直接对峙,还是等安定侯带着他们剿灭海盗后再作定夺吧。”宇文昊这三言两语就简单打发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开口。

下了朝后,众臣逐渐散去。宇文烈从后方上前装作不留神的样子,用肩头猛然撞击宇文照的后背。

“哟,不好意思,你看我这不好使的眼神,皇兄没弄疼你吧?本王可不是故意的。”宇文烈语气轻浮,全无长幼有序之礼。

“晋王弟言重了,皇兄我又不是纸糊的,这么轻轻撞一下没关系的。”宇文照面露微笑,一如既往地好脾气。

“那就好,要是把皇兄撞出个三长两短,明日上朝父皇又有什么问题想问皇兄而找不到人,到时候本王的罪过可就大了!”宇文烈一副盛气凌人的倨傲模样,轻蔑地态度完全让人感受不到他有任何歉意。

“晋王弟真会说笑,就算我抱恙不能上朝,父皇不是还有晋王弟吗?”宇文照似乎丝毫没有对宇文烈的无礼而有任何的不悦,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宇文烈本想再次进攻的心。

宇文烈面露些许得意,他向前倾斜了几分,不屑的目光夹杂着几丝警告的意味:“你知道就好。”

“烈儿,该走了。”这时走在前面的京畿大都督,也就是宇文烈的舅舅刘申回过头叫了他的名字。

宇文烈知道舅舅的意思,他见宇文照如此低声下气的态度,也不好作势与他过于纠缠,于是丢下这句话后便和刘申离去。

直至二人的背影消失,大殿里空无一人,宇文照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眼底里的冷光转瞬即逝,他的鼻腔轻呼一口气后,又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走出正阳殿,项楚尧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大皇子殿下请留步。”

宇文照一回头就看见项楚尧有些诧异:“项大人?”

“臣参见殿下。”项楚尧正拱手鞠躬。

“项大人快免礼。”宇文照赶紧制止了项楚尧的行礼:“项大人怎么还没走?难道是专门在此处等我吗?”

“没错,臣就是想告诉殿下,今日殿下的那番言论真是令人佩服,不但反应敏捷,且思路清晰,看来殿下以后还得多多建言献策才是。”项楚尧是发自肺腑地想感谢宇文照,本以为今天他和蒋之慎也得为安定侯的事争执不休,一来他当然不希望黑瑞杰立功,二来他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大皇子竟然如此才思敏捷思虑周全,这么突然提问居然也能从善如流无懈可击,往日实在是有些小觑了他。宇文照就说了那么几句句就让皇上采纳了,观点也确实足以让人信服。

“项大人太客气了,只要是为国利民之事,宇文照自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宇文照倒是显得一脸坦然的模样,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项楚尧为何感激他。

“殿下不愧为皇子之表率,有机会臣还要多向殿下讨教。”项楚尧拱手示意。

宇文照笑着一把握住项楚尧的手:“项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宇文照是晚辈年资尚浅历事不足,还得需要项大人你这样肱骨之臣多加提点才是。”宇文照停顿一下:“不知大人哪天有空可否赏脸与我饮一杯茶否?也好让宇文照有机会向大人讨教。”

“殿下客气了,不胜荣幸,臣随时奉陪。”

几日后,下了朝后香盈袖就在启兴宫堵住了正要出门的宇文照。

“今日天气甚好,陪我去城外骑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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