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望着眼前的美景,“这是……”
“这些啊,是咱们相爷三年前买下这块地后便种起来的,这一大片,别提多费心思了,相爷偏偏还不准旁人插手,每日都自个照看着。”
管家边说边小心地走在海棠林中,深怕碰坏一朵花,看来江子棠是真的很珍惜这些海棠,不过竟然是三年前便种下的,而三年前我正离宫去往云安寺。
我的心中百转千回,脑中闪过诸多原由,却在海棠林尽头看见一人时,所有原由皆被推翻,因为她就是原由罢。
“你还真的种了这么一大片海棠,真真是满满的心意。”
艳丽的海棠之下,祝烟荷一身湖蓝色的翠烟衫温婉如月,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十指白嫩似笋,捏着一朵海棠,眸含春水,真是人比花娇,嫣然一笑,春风都动情而飘。
我的脚步突然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往前一步了,君子应当配美人,才子佳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苦意在心中乱卷翻涌,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我喜欢的人啊,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更糟糕的是,同她相比,我一无所有。
我突然很想转头就逃,但管家已经上前去禀报,我迈着两条腿一步一步往前挪时,总是会不自觉看向祝烟荷,而祝烟荷的脸上始终挂着明媚的笑意,见我走过来,她向我行礼。
“臣女祝烟荷见过公主。”
“不用多礼。”
我努力想扯起嘴角也笑出美丽的模样,但不知为何却想到东施效颦四个字。
江子棠的风寒看起来还未痊愈,脸色依旧苍白,春寒料峭,他裹着一件披风,手上虽然捧着暖炉,可说话还是会断断续续的咳嗽。
阿绫把拿来的药材放与一旁的石桌上,我瞧见那上头还摆着一盘棋子,想必刚刚两人正在下棋。
我知道,我的眼里定是盛满了艳羡,羡慕她可以陪他下棋,春花秋月,诗词歌赋,样样都深得他心。
“江丞相,这些是皇兄送来让我赠予你,还望丞相早日康复。”
江子棠咳了两声,对我拱手道:“臣多谢皇上了,还劳烦公主前来探望。”
我摇头,道:“丞相不必多礼,丞相乃是朝中大臣,平日里多有操劳,现今定要好好养病才是。”
面对江子棠,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关心,恰巧有婢女端茶前来,江子棠伸手接过,右手手指上还可以看见一道淡淡的疤痕,定是那日马车上割伤的。
这头我心思挂在了江子棠身上,那头我接过婢女手中的茶,一心二用果然是不行的,茶水烫热,我竟然就那样送往口中,舌头立马传来烫感,口中的茶皆吐了出来,就连手上的茶盏也下意识被我翻打在地上。
“烫烫,啊啊。”张着嘴巴的我简直不该如何是好,烫过之后便是满满地痛麻,连眼泪都要痛出来了。
“公主!”
阿绫的叫声,祝烟荷还有江子棠的叫声通通在我耳边响起,那端茶的婢女早已吓得趴在地上直哭喊恕罪,我很想叫她起来,可舌头烫的直说不出话来。
我的手胡乱的拍着,随后被一个人握住了手腕,我以为是阿绫,转头看到的却是一脸焦急的江子棠。
他离我极近,我疼的眼泪直打转,用另一只手比划着,江子棠先是仔仔细细察看了我一番,才轻声对我说:“臣知道了,公主别急。”
话毕,他就扭过头对着那地上跪着的婢女厉声呵斥了一句,声音极大:“哭什么哭,还不马上给我滚去拿些冰块来。”
那婢女许是被吓傻了,别说是她,连我也吓了一跳,我很少见江子棠这么大声斥骂一个人。
祝烟荷在这时说了一句:“子棠,你也先别急,我来去拿冰块吧。”
说着,她就把一旁跪着的婢女拉了起来,又转头对急得直跺脚的阿绫说:“这位姑娘也同我一起去吧,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子棠,如此好听的名字,我却一直从未叫过,每每也只敢在心中默念,如今在祝烟荷的口中,就如同问你今日饭否没这么简单就唤出了口,当真是让我又羡又妒。
几人走后,林子里就只剩下我和江子棠了,若是平时,对于这样的独处我定是心怯的,可现下舌头越来越疼,我都不知是张着嘴巴好还是闭着嘴巴好。
“公主,你坐在这儿。”
江子棠说着便把我带到了石凳旁,因为只注意着舌头上的疼麻,我都没有发现江子棠此时是蹲在我面前,他低下头掩嘴咳了一声,而后抬头轻问我:“很疼吗?”
有时候若是没人关心,疼痛便就自己苦苦的咽下了,可若得了旁人一点点的关怀,哪怕只是被针扎了一下,也会觉得是万箭穿心般疼,我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疼吗,却让我隐忍了许久的眼泪如开闸般流个不停。
“我,我不是故意要,要哭的……”
“臣知道,公主是疼了。”
清凉的指腹一点点在我脸上滑过,江子棠眼也不眨的帮我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脸上是酥酥麻麻的感觉,鬼使神差的,我说了一句疼。
江子棠轻轻笑了下,对我说:“臣帮你呼一呼。”
面前的人是北朝位高权重的相爷,是百姓心目中高风亮节的好官,是姑娘家睡梦里温润如泽的情郎,是我心心念念想要朝朝暮暮的人,而此时,他就这样蹲在我面前,一边吹着凉风一边同我道:“呼一呼便不疼了,公主莫哭。”
有风自春日的天边吹来,穿过空荡长廊,带来人间温暖的烟火气,再拂过海棠花梢,混了些许慵懒的花香,飘至我的身边,撩起了江子棠肩上的发丝落于我脸旁,可奈何,不是风动,而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