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启明进厂第一个冬天,一个大雪飘飞的夜班,快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一个其他班组的民工骑着车从家里赶来车间,站在风声呼啸的前厅里跺着脚在取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外面的雪已经积的差不多到脚踝那么深了,这大冷的天不在家好好睡觉,来工厂做什么呢?等单身宿舍食堂的人来了,他上前拿了一份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又骑上车走了。
经过单身食堂的人解释,他们才知道,前一个夜班的时候,他们的夜宵少带了一份,那人没吃上,食堂答应他下次补上,让他自己来取,他就来了。
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一份三个,拳头大小。刚合资的时候夜班待遇还是不错的,每次夜班都有包子啊,饺子啊,葱油饼,卤面等夜宵提供,只是一年后单身食堂觉得不堪重负,上夜班的人太多了,他们的活太重。经过协商,取消了夜班提供夜宵的待遇,改为给大家发夜班补助。
班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嘟囔了几句:“草,这大雪的天,为了几个包子跑那么远的路,这老李真几把抠。”
老李确实是抠,又抠又轴。
还有一次他们中午去南门喝牛肉汤吃烧饼,老李也在。魏启明班组的几个民工和老李认识,其中一个就在那瞎起哄开玩笑说:“老李,翠英对你不好啊,你看你那烧饼,比老张的要小一圈。”
老张就坐在桌子边笑,凑热闹的说:“我跟翠英啥关系,前后院嘞,老李离得远。”
老板娘也是附近他们村里的,就在那骂:“你们几个瞎胡咧咧啥嘞,吃烧饼还不闭上你们那碧嘴。”
老李拿着半个没吃完的烧饼,就走到烘烧饼的炉子那,跟摆在上面的烧饼去比,一边跟老板娘磨叽:“翠英你说,你给我这烧饼是不是比他们的小一圈,我看你是给我最小的一个嘞。”
老板娘骂道:“他们几个那是哄你嘞,一个烧饼,大小能差到哪儿去?你也是,你就是个信球,他们哄你你就信,你个馕货。”
老李就是站在炉子那不走,跟老板娘磨叽着,一帮人拍着桌子起哄,老板娘看拧不过老李,气的从炉子上拿起一个烧饼甩到老李怀里,一边大声骂:“吃吃吃,吃死你个信球。你们几个气蛋货,以后甭来我这吃饭。”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老李拿着白给的烧饼,揣到了兜里。
老张又问:“老李你不吃?不吃给我。”
老李嘟嘟囔囔的说:“吃不了三个,我晚上下班拿给孩子吃。”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哎呦,雷子没出去约会啊,难得难得。”子林驼着背晃进他们宿舍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中午了,难得一个星期天大家都在。
子林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往一边撇着,眯缝着眼睛看着雷子说着,站在那身体还一抖一抖的。
“子林,来来,坐着坐着。”雷子从桌上拿起烟,一边抽出一根扔给子林,又抽出一根扔给魏启明,嘴里跟子林客气着。
子林属于那种你不会对他太讨厌,但很难跟他走心交朋友的人,他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喜欢和人在任何时候开玩笑,愤世嫉俗,好高骛远。
小顾还在床上躺着,背朝外,不知道是还在睡还是醒了不想起来。
徐子正坐在自己床边认真的看书,对于子林的到来仿佛没看见一样,子林曾经讽刺过他,俩人关系不怎么样。徐子是安阳农村人,跟大学时的老四一样,每天早上不管上不上班,都要按时起来,不过他不折腾,就是在自己床边上坐,不会来回走动。
但是他制造烦躁的能力比老四也不差,他每天早上要喝开水,开水烫,他就用嘴呼呼的吹,然后稍凉一些他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吸溜着喝,那声音不时的窜进你的耳朵里,好象就在你耳边往里吹风一样,一下又一下。
魏启明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在床上躺着看书,拿起雷子扔过来的烟,点上抽了一口,味道不对,不是喜梅,忙拿在手上看看,居然是十块钱一盒的红塔山。
“有喜事啊?雷子,上这么好的烟。”魏启明把一本《读者文摘》扔到一边,坐起身来,一边抽一边跟他俩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