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奚在假山之后,无声攥紧了手。
周掌柜此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当年长房的产业,除了拓书阁,最挣钱的另一个,便是雅书坊。
所以拓书阁的钟掌柜,雅书坊的周掌柜,两个人都曾经来拜见过父亲。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老爹为提点她,特意告诉他,拓书阁为首,所以需要一个稳重的掌柜,恰如钟掌柜,雅书坊次之,所以需要一个机敏的掌柜,恰如周掌柜。
而周掌柜此人,确实是有几分智慧,雅书坊在他的手下,不少次竟能和拓书阁并驾齐驱。
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的人,这时候怎么能犯了糊涂?或许他只要愿意开口求饶,或许桃柳那鞭子落下也不会那么狠。
但是随即这个念头就被屈奚否定了。
桃柳此人,怕是在屈家家族之内受气太多,所以才将这些气全部撒到了长房产业的人身上。
毕竟在这些人眼里,桃柳如今的身份是主子,无论做了什么,他们也只有受着的份。
所以周掌柜无论是跪直了还是跪弯了,桃柳都能挑出刺来撒火。
既然如此,还不如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院落里,几鞭下去,周掌柜已经被打的鲜血淋漓。
皮鞭穿过皮肉,溅起猩红的血花,刺啦的声音让距离较远的屈奚都感受到了心惊肉跳。
而桃柳却视而不见,像疯了一样,狰狞着一张脸,狠狠地一鞭一鞭抽下去。
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抽的四分五裂,有鲜血从周掌柜口中渗出,他却咬牙不吭一声。
钟掌柜实在看不下眼,但是这样的情况,他如果冒然出去,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糟糕。
顿了一顿,钟掌柜扯了扯屈奚的衣袖,近乎哀求道:“二小姐,咱们走吧。”
想必钟掌柜也没有想到,自己今日带屈奚来拜访老伙计,竟然会遇见这样一幕。
周掌柜的模样也着实让屈奚不忍再看,所以点点头,和钟掌柜一起从那小木门里悄悄离开了。
一出院落,钟掌柜一个而立之年的大男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和老周见面,一直都是老周约时间,这一次是意外过来,没想到就看见老周遇见这样的事情……”
说道这里,钟掌柜忍不住面向屈奚,颤声道:“二小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一救老周!他如今活的实在是……”
想起方才桃柳打周掌柜的惨状,屈奚闭了闭眼睛,问道:
“钟叔,拓书阁还在你手里,你守着拓书阁我能理解,可是周叔明明知道主人家已经换了人,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雅书坊?以周叔的本事,到哪里都能讨到一口饭吃。”
钟掌柜明显听出了屈奚对自己和对老周称呼的变化,露出一个欣慰又辛酸的笑容:
“我也曾经劝过老周离开雅书坊,到拓书阁来,拓书阁就算再不景气,也不会缺他什么,但是老周却固执的说,雅书坊是他守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他就算死,也要守护到底。”
一个经商人对于自己产业的执着,对于自己所经营事物的用心和热爱,屈奚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却深深理解。
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屈奚低声道:
“眼见着快到了和长矜先生比试的时间,分心去和长房争夺雅书坊是不太可能的,一来我们能力不足,二来我暂时不能分心……”
钟掌柜脸色僵了僵,却不敢强求,只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么,老周暂时就只能忍一忍了?二小姐能否想到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