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微信收藏，第一次发现还可以分类查找，点开语音类别，她收藏的语音条只有两条。看来源找到季丹黑历史之后，发现不能转发，只能又登录了电脑微信，凑到电脑跟前开了最大声音外放录给陈杨。

满足陈杨之后，孟凡鬼使神差地把手指移向了另外一条。看来源，那是她妈妈三年前发给她的语音，只有四秒，她已经想不起来这条语音的内容了，更想不起来为什么要收藏。手指轻触，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来，“你把你的银行卡号发过来，我好给你打钱。”

三年前，她还在上大学，还需要妈妈每个月打生活费。那个时候妈妈做的也是跟现在差不多的零工，一个月工资1500，打给她1000。孟妈妈不太会用手机转账，每次都要跑到银行去柜台现金转，也不会搜聊天记录，所以隔一段时间就要问她一次银行卡号。

孟凡突然就抑制不住无尽的委屈和酸楚，突然很想念妈妈。思念和委屈一起袭来，像巨浪一样笼住了她整个人，眼泪不由自主地开始落下来，最终她忍不住张嘴无声大哭。三年了，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三年了，妈妈又老了三岁，而三年后的她还是一事无成，根本无法回馈家庭，无力照顾妈妈。

当她坐飞机买首饰肆意扔掉外卖的时候，她妈妈在做什么呢？是双手泡在油腻冰冷的洗碗池里洗碗，还是经受着食客的挑剔和指责？当她每天舒舒服服坐在办公室做文件的时候，她妈妈在饭店帮人端盘子打扫，看人脸色还只拿着她一半的工资。

孟凡一直心安理得地觉得她只要能养活自己就好了，这一刻却突然恨自己的自私和无能，如果她再节省一点，如果她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每个月结余出一千多块钱，可以给妈妈让她不再一把年纪还在为这点钱而忙碌奔波呢？

她扭头爬到床头找卫生纸擦眼泪，却克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音。隔壁租住的室友会听见吧，中间只有一道隔音那么差的墙，会不会吓到人家？毛衣好像太勒了，让人喘不过气来，她一边哭一边脱掉毛衣套上睡衣。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家？

她泪眼朦胧中打开了跟妈妈的微信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周二，是她妈妈说的“早点睡吧”。还是别打了吧，一边哭一边打电话，会吓到胆小的妈妈吧？但是她还是发了一句“我想你了”，不知道妈妈看到了会不会多想觉得她受委屈了，但是这种汹涌的想念她无力自己承担，告诉妈妈仿佛是一种自我救赎。

哭着哭着她突然想起，以前妈妈的闺蜜陈阿姨告诉过她，在她上大学离家的那天，她妈妈也靠在床头哭过。但是她当时并没有细问，不敢知道详情，心底里也隐隐带着那么一点理所当然。现在的她却开始想，那天她妈妈是哭成了什么样子，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流眼泪还是像她一样哭出声。

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在痛哭什么，是在哭自己的无用，还是哭时间催人老。她干脆什么也不想了，就蹲在床上由着性子痛痛快快哭起来。哭完一切就都好了吧，这是她唯一的想法。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在渐暗的房间里发出微弱萤绿的光，只有一句话——明天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