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非以让对方舒适而出名的,达格先生。除非你把死亡后的平静也叫做一种舒适的话。不过你说得对,我们应该立刻进入正题。”女刺客把用手撑住椅子,向后仰起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这人畜无害的动作,也让对面的达格感到一丝杀意。
“你一定听说过年轮吧(Treering),天文学上的那个词。不同于年、季的概念,而是整片大陆的轮回(g)。”
达格点点头,曾经作为旅法师的他,对于这个话题并不陌生。
艾尔维继续说道:“现在是被称作玫瑰时代(The Age of Rosacea)的年轮的末尾,这个时代很长,也很伟大。许多圣者都是在这个持续了百年的时代中发出灿烂的光辉。根据影牙之书的记载,这样的时代在历史上有过三次。如果你翻阅那边小姑娘家里的圣书,也许能够查到更久远的记录。”
达格顺着刺客的眼神看过去,楼梯上并没有任何人的迹象,但想必她指的是乔安娜就藏在那里。
“盛世之后必然跟随着战乱与衰败,这本是天理,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可怕的是,最近这几年的种种迹象表明——不光是影牙,应该说大陆上每一个对年轮有足够关注的人都已经发现——旧的轮回将被打破,恐怕是永远。”
“很抱歉要打断你,”达格举起一只手,“虽然我现在是个煮饭扫地的乡野粗人,但我也曾经也在年轮学上花过足够多的时间。你们影牙——如有冒犯还请包涵——真的对星象解读正确吗?推算年轮所需要的计算并不简单,我可以想象有一千种错误会导致你说的这种情况。”
“注意你的言辞,旅法师,”女刺客冷峻地说道,“包涵冒犯并不在我们的职业准则中。当然,我们有经过严密的计算。联盟对年轮的监视虽然比不上法师那么久远,但也不下近千年。另外,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并不是唯一察觉到这种巨变迹象的人。因加雷、福雷德沙、路西甘,所有的势力都在验证这异象的可能性,并寻找可能的拯救大陆的方法——至少是拯救自己。”
“好吧,先假设你说的这些是真实的。那么,那是什么样的巨变?”旅法师被对方话语中的严肃所感染,毕竟影牙的刺客被认为从不说笑,“我已经许久不再观星,玫瑰时代后面应当是麦穗、红叶和寒霜……”
“星象确实在两年前改变了,大叔。”乔安娜从楼上走了下来,身着全身轻板甲的她把木制的楼梯压得吱呀作响。“寒霜时代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千年来未曾出现过的新时代——凛霜(The Age )。”
女刺客微微眯起眼睛,职业性地寻找着圣骑士少女身上的破绽,并接着对方的话说道,“但这个严酷的时代并不会很长——如果和接下来的时代比起来的话——一个大陆上所有文明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黑暗时代(The Age of Void)。”
“我不明白。如果望文生义的话,黑暗时代意味着大陆文明的终结,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我作为曾经的旅法师,对这一切还算是有点儿兴趣。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哪位占星术士算出来需要我来祭天,阻止这场天灾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别自作多情了,旅法师,”女刺客有点儿轻蔑地说,“你的血对别人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只是从你身上需要一样东西——你之前的笔记,白龙洛兰(Lorraine)称之为法师的百科全书(The Encyages)的笔记。”
“那本书是我们的,影牙的刺客。”圣骑士少女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艾尔维的侧面,身上的板甲和佩剑发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啊,你好呀,十二圣子之一的因加雷的百合(The Lily of Izari),名字我记得是——乔安娜?布莱尔,对吧?”艾维尔甚至站了起来,向眼前的少女郑重的行礼。从乔安娜的职阶上来讲,这样的大礼似乎并无不妥,但不知为何,乔安娜从她的动作中感受到一些嘲弄的意味。
一旁的达格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圣教军高层的变动是常有的事情,与他几年前脑中的名单不同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这个还未成年的冒失姑娘居然如此位高,是让他一点儿没想到的。话说乔安娜已经在酒馆住了几周,几乎天天会来找他聊天,竟然一点也没有提到他过去身份和这本笔记的事情,究竟是她贪玩到心不在焉,还是城府太深呢?
看到达格惊讶表情的乔安娜脸上又一红(达格:这姑娘也太爱脸红了吧!),也微微欠身回礼。“初次见面,艾尔维,虽然对你来说可能不是。如你所言这本笔记确实被认为可能是解开这次危局的关键。不过因加雷有充足的能力解读这份笔记,不管上面写了什么,也有能力将笔记上的任何计划付诸实现。所以就不劳影牙的各位费心了。”虽然乔安娜略带奶气的音色说着冠冕的辞令有些滑稽,但言语中的威严却相当有力。
可怕的沉默再次降临在大厅。影牙的女刺客一动不动,但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人紧张。达格感觉每一秒似乎都在出现幻觉,感觉眼前的乔安娜已经颈部喷血地向后倒去。
但实际上女刺客只是投降式的举了下手,说:“我无意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情,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毕竟目前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年轻的圣骑士。所以,请让屋子周围的同伴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吧,毕竟伤到这位旅法师的话,你的任务就完成不了了。”
“谢谢你的提醒,艾尔维,你的礼节我铭记于心。能让你说出这样和平主义的提议也真是难得。”乔安娜不带感情地说道,同时一把抓住达格的胳膊,“大叔,我们现在就出发。”
“什么?等等,什么出发?去哪里?”
“当然是因加雷。那本笔记你没有放在这里吧,这间酒馆我们已经搜寻过好几遍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是藏在某处了吧?所以希望你能作为尊贵的客人,在安全的地方和我们的阿桑兰共同商议世界所面临的巨变……”
乔安娜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轻轻地在空中划出符咒。几秒钟内,酒馆的大门便从外面被打开,几名穿着轻铠的圣骑士走了进来,向乔安娜和达格行礼,然后恭敬却又坚决地做出引导的手势,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后面是十几名骑着牡马的骑士,马队的后面是已经人头攒动的镇民。
艾维尔慢慢地闪身到一旁,“马车上不必留我的位置了,恕我不能同行。”她说着微微欠身鞠躬,便抬腿离开,往酒馆二楼走去,“当然,我也不会离开。”说着,女刺客身影逐渐淡去,像一阵青烟般地消失了。
橘猫酒馆的老板、主厨兼酒保、曾经的旅法师达格,或者还是应该称呼他为劳伦斯?就这样一脸无辜地坐上了前往因加雷的马车。匆忙中甚至没来得及脱下围裙的他忧心忡忡,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番苦思后他哑然失笑,原来他想起来的是乔安娜这些天的房钱还没有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