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从中秋一直淅淅沥沥到重阳,宫中气氛压抑,重阳一切就简,本以为人多热闹的西宫越发冷清。
敏行已有月余未出门,自中秋后,性子越发冷淡沉默,每日除了眷写诗经外,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倚了窗前长榻看书,沉默,连容贵嫔来也被挡了去。
萧越日日都来,或是陪着她坐一会,或是用饭,任他说何事敏行都是沉默,萧越也不在意,依旧每日必来。
因敏行许了前朝皇室又许了北朝,虽后来贵为郡主,身份也很是尴尬。她小时候其实很孤独,只有昭宁灵璧寥寥几人从小亲近她。
萧越都知道,故唯有更加疼爱她来抵消那些炎凉。
萧越俨然把灵雀宫当成了承天殿,让夏渊将折子都送了来,除了上朝倒有大半天呆在灵雀宫,看书,习字,批折子,他过的倒很自在。
灵璧早搬出灵雀宫,容贵嫔只得收拾了她小时候住的偏殿先将就着。
这事在宫中已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没人敢提,有不长眼的小丫头窃窃私语陛下又宿在了灵雀宫,恰被路过的灵璧听到,登时被赏了二十棍,发配无梁殿。打二十棍基本是废了,无梁殿有进无出,无衣无药,以前是前朝嫔妃的冷宫,昭后主要关罪大恶极的宫人。
此后再无人敢嚼舌根。
容贵嫔责备灵璧刑罚太过,灵璧淡淡道,“儿臣以为,整治风气肃清后宫就该杀一儆百,重典制之。”
“诚然,你做的对,只是我是狠不下心的。”容贵嫔说罢喟叹。
采葵小心翼翼的续茶,不小心撒了几滴,手忙脚乱的去擦,怯怯看了灵璧一眼。
灵璧奇笑,“这丫头近日是怎么了?总这样可怜巴巴的看人,我是能吃了你?”
采薇忙打趣道,“采葵很怕殿下吃了她。”
灵璧笑,“听说人肉是酸的,我可很爱吃酸,采葵你小心些。”
众人都笑起来。
宫女报燕昭仪拉着小皇子同崔昭容过来,容贵嫔忙道快让请进,燕昭仪已进来,“不知娘娘同殿下说什么,这样热闹?”说罢笑。
桔梗取了绣墩让两人坐,容贵嫔指了灵璧握着帕子笑,“咱们以后可得小心灵璧,她要是吃一次人肉食髓知味,我们就要夜不能安了。”
燕昭仪笑,“娘娘又打趣二殿下。”
容贵嫔抱了六世子萧镇之坐她腿上,“镇之最近又长了不少,也重了不少,饮食睡眠可还好?”
燕昭仪道,“有劳娘娘挂心,都好。”
容贵嫔爱怜不已,“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安静,可惜宫中无其他同龄孩子伴镇之玩耍,我倒很想在世家里找个男孩给镇之伴读,你们可有好人选?”
说罢看崔昭容,“敏敏自来就不言语,怎么同镇之一样安静,你家中可有同龄小孩子?”
崔敏性格安静,温柔淑雅,自进门便一直微笑着看众人说话。听容贵嫔问,忙起身道,“回娘娘,家中弱弟年已七岁有余,也是很安静,素爱读书,恐不适合伴小皇子玩耍。”
几人讨论了一阵,都不知谁家还有适龄孩子,灵璧忽开口道,“谢公长孙据我所知不足五岁,很是活泼。”
容贵嫔喜道,“可是才提了南方军副司令的谢宥一长子?”
“是。”灵璧回道。
“甚好,印象里谢家大公子一直十七八岁,不想孩子都四五岁了。我回头就奏明你父君,请谢家长孙进宫伴读。”
灵璧起身道,“儿臣想出宫散散心,先告退了。”
才两岁多的萧镇之一直安静的待在容贵嫔怀里,见姐姐走,伸了小手向灵璧,“姐姐。”
灵璧摸摸他小小的脑袋笑,“姐姐回来给你带很多书。”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半晌,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以前在街上逛腻味了便回宫找敏行,敏行不爱言语,她是个话痨,能一直叽叽喳喳到吃饭,敏行总是安静的倾听,不时说一两句,时间就打发掉了。
以前逛街的时候有萧杭之,萧杭之爱玩会玩,和他在一块倒有趣,可惜萧杭之娶了媳妇忘了哥们,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据说每天守着小娇妻描眉画眼,赌书泼茶,过得甚是滋润,在京城一时传为美谈。
含瑾前阵子去了南清山,说是拜师学艺,走时候一脸沉重,豪言壮志的说学不成来誓不还。
灵璧当时白了她一眼,谢太妃和你差两辈儿,听说脾气刁钻古怪的很,你可别被气哭!
谢阮宁没把含瑾气哭,含槿要把谢阮宁气哭了。
这孩子精力旺盛,太闹腾,一宿一宿看戏本子,不知疲倦。好在终于要把她送回京城了,等回南山,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从车窗外看见姐们的含瑾催停马车,精神抖擞的蹦下车。
含瑾说,“握爪。”
灵璧说,“碰蹄。”
两个人愉快的撞了撞拳头。
谢阮宁在马车里纨扇遮面,淡淡瞥了一眼,那少年眼神过来,看见她,微微惊讶。
谢阮宁也挺惊讶的,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乔苏。这小孩儿绝对骗了她。
什么乔苏,定是哪家王孙公子。
乔苏刚想说句什么,谢阮宁催促马车快走,乔苏只看车帘被放下,一骑轻尘卷过,马车已跑远。
含瑾问,“哥哥,你从哪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