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最近都在议论，说厨房烧水的木丫头，人不人，鬼不鬼，冲撞了府中的二小姐。二小姐春日刚病了一场，经这一吓，还不知如何呢。林夫人当天就请府中的大夫看了，还开了几副安神的汤药。

风头正盛的那几日，锦瑟趴在床上养伤，没有银子在中间垫着，思过堂的人下起手来毫不含糊，十板子打下去皮开肉绽。她咬着牙，后来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放松身体，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以前也经常挨打的，用鞭子，用脚，用巴掌，人牙子也是毫不留手。

被抬回来时，她的脸都白了，额上大颗大颗滚下冰凉的汗，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晕过去。但她白日下水本就积了寒气，经此一挫，后半夜发起烧，开始胡言乱语。

她梦见一个美妇人，对着她笑吟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架小秋千晃晃荡荡，然后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闯入，水色潋滟直击心扉。锦瑟知道自己坠入了梦靥，清楚明白，且知道这是谁的梦。她试图咬舌头清醒过来，但意识清醒了身体还留在梦境中，直到一股腥甜弥漫在嘴里，她才又浑浑噩噩陷入迷糊，心底松了一口气。

那梦靥总是在脆弱的时候缠着她，五岁的，她救过的那个小姑娘的，她所讲述的生活，终究成了她的梦靥，或许，一切都是报应吧，叫栀子的小姑娘早已经不在了。

这一场病，反反复复折腾了十来天，若不是林厨娘从中斡旋，她早就被发卖出去了。同屋一个叫小春的小姑娘与她年纪相仿，羞涩腼腆，自她被打了板子以后，颇多照顾，她烧糊涂那晚便是小春发现，还给她喂了药。锦瑟想想，也只有林厨娘会这般照顾她了。

早膳后有了空歇，林厨娘来看她，让她不必担心厨房的差事。

“小枫那孩子听说这事，急得跟什么似的。你也知道他在揽华院当差不方便，特意叫我捎了些白药过来。”林厨娘说着把一瓶白药并几样点心放下，“这孩子，就是他不说，大娘我能亏待了你？显得我跟个没良心的似的。”

锦瑟趴在通铺边上，面朝下叫人看不见表情，“小枫哥的好意我是知道的，这份差事得来不易，眼红的可不少，自然是要加倍小心。”

两人说了会子话，眼看着林厨娘要走，锦瑟忍不住问道：“对了林厨娘，您可见到我弟弟？我这么久不出去，他肯定是要担心的，上次那包袱里换洗衣服什么的都有，您千万嘱咐他回青子哥那里，别等我。”

锦瑟一想起来这个就恨不得飞出府去，她这养的着急，好一点都要扶着墙练一练，现在总算能自己挪着走了，可她不敢出府，叫敏敏看见是要掉金豆子的。只能托林厨娘带话，送衣服和钱去跟着青子哥。

林厨娘面上不显，嘴里含糊着“都交代了，东西也给了。”

锦瑟静默不语，搞得林厨娘也是七上八下的，自上次托林厨娘出府就觉得不大对劲，这次这种感觉更强烈了，由不得她不多想，“林厨娘，您就给我句实话吧，敏敏他......”她说不下去了。

林厨娘犹豫半响，叹了口气：“木丫头你别多想，你弟弟没事。只是听一个小乞丐说，你弟弟在槐树下等你的时候，被一群孩子戏弄，两边打了一架。幸好说是一个叫青子的赶过去，将你弟弟带走了，那边就是让你别担心，没什么大碍。”

锦瑟听到第二句，心就揪了起来，狠狠地，不能喘气。她也想过敏敏还那么小，一个人整天露宿街头不安全，她也尽量找人照顾他，拼命陪他，可是，可是，这样子并没有什么用。她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