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笑,而一瞬想到这与她母亲故事的重叠,不知道鱼玄机话中蕴含了什么意思,笑意倏忽又隐没下去,显出一丝惶然。她知道自己的生母最早是紫阁长公子二公子的奴婢,最后死去时却是紫剑慈的妾。
鱼玄机揉着素麻的衣带,一边笑着,仿佛在体味听众面上微妙的变化。紫剑慈的死于她并非什么全新的解脱,她早就可以回宫去。但她还是穿着丧服来杭,只是为了看好戏。
而这些消息莺奴都尚未得知,报丧的人自然也不会说。鱼玄机说:“怎样,如若紫阗的大夫人没了,你是不是要替他寻一个贴心的替补?”就是没有死,想紫阗也不要这女子了。先前要把庞小蝶嫁给三公子,如今没了主母,即便是做妾也不难受。她也是在提前给莺奴指路,怕她又心软,埋没之前策划好的事。
莺奴的面色更难看了,大概是说到她不舍之处。小蝶懂事,她实不愿许她于紫阗。当下幽幽地说:“你吃过的苦……”
鱼玄机不说话了,把头依依贴在莺奴的两腿上,将脸埋在她的腹中,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莺奴拢着她的头发说:“好了,好了,总之,再过一两年,就要离开此处的。”
鱼玄机把脸从她身体里挪开,撑起身子来,几乎将鼻子贴着她的:“你知道该怎么说了?”
莺奴点点头。
她很满意地吻吻她。一会儿,莺奴又迟疑地推开,用吴语对她说道,戴孝的场合!
鱼玄机笑得更大声了,她怕车外听见,终究服从了。从头到尾,她不得不一直捂着玄机的嘴,以防旁人知晓;但今天是她的热闹日子,所以特许她无酒而醉。
她尽兴之后就在车上蜷曲着身子睡了,衣裳半解。莺奴怕她冷,把自己的麻衣也盖在她身上,将她的头重新放回自己股间。鱼玄机入眠深了,脸上便会显出两团红晕,嘴角还会笑。她每每看到玄机微笑了便不去吵她,不知道她在梦什么。
玄机对她说过下药一事之后,她已经猜到紫阁现在是如何一种混沌无序的状态,他们一到杭州,必遭一场不见血的鏖战。鱼玄机就像伸手从河床扬沙一般,轻易就将此地搅得血肉横飞。紫阗激愤,定然想着反捅鱼玄机一刀,莺奴就是来接这一刀的。
方落舆,鱼玄机由芳山扶着下车,脸上敢于不演一丝悲戚,就这样带着一副铁面来。这天距主人暴毙已过去三日有余,小殓既毕,见不到亡人的脸了。她见着紫阗,对其说,三郎操办主持,辛苦了。和半月前在湖州一模一样的语气,连话都不大改。
紫阗正有许多的恶声气,但无从说,抹着眼泪:“姨娘来晚,见不到大人最后一面,实在可惜。”
鱼玄机连这一句话也不答复,心中又泛起那恶心到惊笑起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