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襄的脸贴上去:“你杀得了?你敢杀她么,你知道你的弟弟说过什么话吗?他说只要秦棠姬死了,他就去死!”
黄楼忽然面如死灰,片刻之后,咬着牙说道:“他敢……”
“你以为他还是你弟弟吗?!他要做教主的夫君,你既然要跟他做姐弟,就永远做不了夫妻,怎么样,你不如好好斟酌!”
唐襄这一连串话说出来,黄楼已经痛苦不能自已,从来到蚀月教第一夜比试身手,到这三年里的音讯渐无,弟弟的一举一动全都印证着唐襄所说的每一句话。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是因为弟弟从生父那里得了一身为官者的阴毒油滑,而自己从生父那里只得到武莽夫的粗蠢脾性吗?命运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姐弟?!
有一刻,她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可最终只是沉默地在唐襄面前站了许久,最后蹲下去将花铲和酒坛抓起,冷冰冰地说道:“谢阁主赐教。”
唐襄留在原地,只觉得刚才那一番话终于毫无保留地说出口来,现在浑身不能动弹。她目光滑向黄楼新种下的牡丹花,有数茎已经含苞欲放。然而此时不是九月,不是种牡丹的好时节,若是非要在此时种,就要准备着它早早凋零。
还能怎么办?唐襄说得再有理,她不想为此屈居人下。既然如此,她无论如何也要开始为自己的大计做些安排。以往都是弟弟替她打点,现在弟弟也不在身边。可是她又要怎么做呢?秦棠姬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三年多,她若是真的到蚀月教外去搜寻,也是大海捞针。更何况正如唐襄所说,她的功夫与如今的秦棠姬相比,还能抗衡么?
而这难题最可恨的地方正在于此,她要抗衡的究竟是谁,是秦棠姬么?让她做不上教主的,难道是秦棠姬么?
她应当恨秦棠姬吗?
只要稍稍思考,她也知道自己与秦棠姬其实无冤无仇,有再多不忿也报复不到秦棠姬的头上。万的万一,她杀了秦棠姬,只是害得弟弟一生恨她而已。但反过来就不同,如果她夺了秦棠姬的囊中物,秦棠姬就有理由来杀她。
三年前,唐襄对她说过蚀月教就是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的地方,她也说过自己只是来去自由一小鸟,但此时困在这里的又是谁呢?不管是自己那颗好胜心,还是李深薇与唐襄对她的软禁,都已经把她牢牢控在这里了。
她踉跄回到阁主馆,朱玉藻坐在厅前读书。见她面带愠色,已猜到一半缘由。他这年也四十八岁了,虽然功夫还未磨损,毕竟上了年纪,知道自己再过十年就不能再这样厮杀。他性子温和,本与唐襄相似,只想做个蚀月教的辅臣薇主将黄楼托付给他以后,他也小心行事,从没让黄楼闹出什么大乱子。黄楼但有什么缺的要的,他总肯给。但一想到这丫头没来蚀月教之前自由自在、红衣高歌,来了之后却像笼中雀一般,总是有些可惜。黄楼的困扰他自然知道,既然是自己的手下,偶尔也聚在馆中说些知根知底的话儿更何况她没有什么戒备,见朱玉藻好说话,就把心里的苦恼尽情倾倒。
时间一久,他对待黄楼有些类父女之情,看到小女不悦,自然也对压迫她的人有些怨气。唐襄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坐上大阁主的位置,即便唐襄立刻占去第二张座椅,他也一直将唐襄当成小孩儿看待。然而从小孩儿长到如今二十三岁妙龄只是弹指一挥间,唐襄早就不是孩子,且从来就不是孩子,他不该在唐襄身上寄托怜爱。他喜欢的是黄楼这样性格直爽简单的赤子,故而也早就对她的弟弟有几分看不惯。
他向来知道薇主差遣上官武到北方去是为了分开他们姐弟,只是怕伤黄楼的心,所以不肯劝她。那天在议室,他将姐弟二人配合截杀观音奴的事情一说出口,就已经看到薇主的脸色有些神秘莫测。这样心有灵犀的合作会坏了她的储位大计,会扰了秦棠姬坐上教主位的通畅大路。所以她执意将上官武送走,但这小厮正如唐襄所说,生了一脸的富贵官相,是个极有手段心思的,将他和黄楼分开久了,会不会回头反咬一口还是问题。
自从唐襄手下的人达到三万,霜棠阁的势力就彻底倒向了她他身为大阁主,自然也想有些话语权,但眼看自己也已近半百,为了自己,他无欲无求,只想让黄楼能好过一些。
他见黄楼即将拖着步子回房,缓缓叫住她:“黄楼子,你来。”
黄楼立在原处。
“你不是想做教主吗?某可以提点你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