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孩子情绪稳定下来,老王媳妇抬起头看了眼闵欢,又马上把头垂得很低很低,沉默片刻,才推心置腹地说道:“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这个年纪,可以活得漂亮而高傲。不像我,自从结了婚生下娃,意外就接连而来,公公脑出血昏迷不醒、孩子他姥姥又心梗接连做支架……我知道,市场上所有的人都恨我,但你说,如果不是被生活逼到这个份上,哪个女人愿意厚着脸皮天天站大街上喊?说真的,别说你们讨厌我,连我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这从未有过的推心置腹,完全打乱了闵欢的内心,虽然她表面上仍冷眼相对似听非听,但内心对她的讨厌,此时此刻,却莫名奇妙地消失了。
她曾多次猜想过,这个女人活得那么拼的原因,可当真相被她亲自揭晓时,还是有些超乎闵欢的想象。
她平时看到的,全是这个女人讨厌的一面,没想到,在这张厚脸皮面具下包裹着的,同样是咬紧牙关的灵魂。
闵欢的眼神,逐渐流露出悲悯,虽然口头还没有答应,但心里却已经再想,该如何去给她写这个谅解书?
而老王媳妇倾诉的闸门,被不经意打开后,似乎很难再合上,她的声音又低沉哽咽:“如果老公再关到里面,我一个女人,就是累死也撑不起这样多灾多难的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散掉……”
让别人妻离子散,相当于挖人祖坟,是闵欢早就藏在骨子里的认知。听老王媳妇说完这些时,闵欢的眼角不知不觉跟着湿润了。
她有所顾虑地瞥了眼江南,想捕捉他此时此刻的态度。江南却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从表情中,根本无法看透他的内心戏。
但,尽管江南并未表态,闵欢还是低着头,心怀亏欠地从他身边穿过,绕回到办公桌后,拿出纸和笔,开始写起来。
而此时的老王媳妇,一看闵欢答应了,马上松开孩子,像弹簧般跳了起来,从包里掏出来已经打印好的谅解书,起身用双手递给闵欢,请她在上面只签个字就行。
老王媳妇的有备而来,让刚刚还为之动容的闵欢,顿时有种隐隐约约的不爽。好像来之前,这个女人就吃定她会签这谅解书一样。
但很快,闵欢就修正了心态,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动不动就带着有色的眼镜,把她去往坏处想,或许人家只是怕自己嫌麻烦,才有备而来。
签完字,她看都没看,就把谅解书递给了老王媳妇,而老王媳妇好像很害怕闵欢反悔似的,拿上谅解书,牵起孩子的手,就匆匆忙忙往门口走。
眼看母子二人,快走出店门口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江南,忽然堵在了门口,轻轻喊了声:等一下。
他这并不大的喊声,却像平地响起的惊雷,把着急忙慌的老王媳妇和闵欢同时惊住了。
就在老王媳妇愣神的瞬间,江南不容商量地从她手中夺回闵欢刚刚签过字的谅解协议书,仔细翻看了起来。
足足过了五分钟,江南才把那仅有的两页纸看完。然后拿在手里扬了扬,对老王媳妇冷冷说道:“想拿走这份谅解书可以,但要先把店里的损失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