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玖儿笑不出来,正色道:“戚宅的浊水,我们避之唯恐不及。”
这种情况下,她不由得乱七八糟地想,这大少爷是不是趁着她和爹没见着面,人又在戚宅里,所以特意蒙骗了爹什么,用以换取他的助力。
戚家盛闻此哈哈大笑,笑得趴在石桌上抚额,仿佛就要喘不过气来。
“你笑什么?”卢玖儿不悦。
残阳最后一缕光奋力绽射,映得漫天浮云红艳无边。
“你们早就在浊水之中了,还能避到哪里去?”
石亭里的两人或趴或坐,渊眸对上杏眼,少年与女孩皆如蒙上诡异的血色般。
“不管你愿或不愿,这世上俗人皆如江流行舟,要么随波逐流,要么砥砺前行。你可以不屑去算计谋划,但要提防他人暗算谋害,倘若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筹划,又如何能守得住寄望的那一方宁静?”
戚家盛眉眼弯弯,唇弧微翘,却满是讽刺。微风拂起他几缕黑发,如黑羽伸展张扬,散发冷酷的气息。
“本少爷避无可避的迁城,归闲田庄的变故,戚博文的暗杀,正在进行针对欧阳夫子的谋算,还有暗地里未知的无数只黑手……只要你我待在戚宅,便避不开那些肮脏。难道,要继续视而不见,如掩耳盗铃般继续过活,直至有一天,将小命也被谋害终了,方才算完?”
不意间侧首,睨见小姑娘沉凝的神色,眉眼染上了丝微哀戚,戚家盛不意间张扬的气场缓缓收敛起来,伸出手掌轻拍那丫髻前额,如安抚小猫小狗般。
“你爹在戚宅这么些年,现下能担任庄管之位,也并非真的是俗事皆不沾身。不然,今天归闲田庄的负责人便不会是他。凡事皆是进得去,方出得来。你爹并非表面那样轴,真正是心思玲珑,以暇掩瑜。”
卢玖儿闻言,横眉冷对,用目光剐他。戚家盛轻笑。
“我搬到大城时日不多,在戚宅没有任何根底,你以为我是如何能短时间内铺设耳目的?”
他的意思是……
“阿爹?”卢玖儿张口结舌。
她到底听见了什么?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阿爹早就站队了?也就是,她并非自认为的凡事不沾身的世外中立之人,而是不知不觉间已归属了大少爷派别?
“后知后觉,真枉费了一副好头脑。”戚家盛自石桌的另一侧拎出袋包袱,递给卢玖儿。“这是卢庄管给你的。”
“哦。”卢玖儿接过,神情还是有点呆滞。
戚家盛再另外变出一方锦盒,推到她面前。“这是你在书肆盯了许久的花笺纸。”随即叹喟一声,道,“果然还是小女孩,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什。”
卢玖儿脑袋一时未转过弯来。戚家盛见天色已暗,便站起来要走了。临行前转身,似笑非笑地睇着她,意味深长。
“想想以往,想想当下,也想想以后。”
“早点觉悟吧,阿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