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农氏君所出来时,明月已经向西天沉去。黎明快要到来。
鸿仰望明亮的月轮,心头有些悲苦。
——曙光何时会到来呢?
此时的风格外冷寂,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却也让他的头脑更清醒了几分。他连忙沿着石板甬路奔赴榆棢的府邸。
此时榆棢的会客堂里还亮着烛火,他与霊及火正围坐在茶桌旁,各自面色凝重。忽然见鸿走了进来,满脸泪痕与风霜,三人便立即起身,纷纷围了上来。
“如何?”榆棢关切地问道。
“正如老师所料。”鸿沉声说道,不过此时脸上已不见了愁容。
“你父亲已经被神农氏下狱。”火正欧冶叹息一声,侧目望向窗外,“若非如此,只怕以厉为首的贵族与诸多诸侯都要强谏杀你父亲为你赎罪。他们巴不得毁灭少典部呢。”
鸿点点头,心头自知,不经意地望向榆棢,但见榆棢面色羞赧而忧伤。
“姐夫。”他伸出手,拉在榆棢的左肘上,“你不必介怀!”
“唉!若非因我……”
“你与姐姐情投意合……况且,你还救过我们姐弟与父亲的命呢!”鸿爽朗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回荡在这孤凄的夜里,显得格外悲凉。
霊侧过身,挽住榆棢的左臂,扬起月轮般白皙姣好的脸庞,凝视着心上人:“榆棢,我曾听人说,圣人无悔,一往而无前。不要为眼前的挫折而乱了心神呀!”
“我明白!”榆棢的长眉高挑起来,双目如有雷火电光交织辉映,“只是……”他狠狠咬了一下牙齿,“苦了少典部的族人们呀!”
“我已想好对策。”鸿扭头看向窗外,月亮沉得更低,夜色仿佛化不开的浓墨般无比漆黑。他忙转过头,拉住火正欧冶的袖手,“老师,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去见封豨氏。在此之前,还要再回炎窑一趟。”
“走!”火正也忙扣住他的袖手,转身便拉着他出了会客堂,来不及跟榆棢和霊作别,两人便踏着石板甬道疾行,出了榆棢的府邸,又穿过城门来到上城。
一进炎窑的大门,就见一道白影扑面而来,鸿来不及躲闪,便被他扑了个正着,紧接着一条血红的大舌头便将鸿上上下下舔了个湿漉漉的。
“好了好了!雪皇!”鸿挣扎着揉了揉那颗大白脑袋,硕大如熊的雪皇这才心满意足,放开了鸿,看着他不停地摇尾巴。
鸿忍不住又揉了揉雪皇的脑袋,顺势抬起左手,轻唤一声,一道金光便从他的衣袖里游弋出来,飞到半空化作一条金甲红鬣的蛟龙,“主公,有何吩咐?”
这一路上,金蛟龙蛟极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得清清楚楚,内心里也不禁为鸿不忿和担忧,见它露出前所未有的愁容,连一向喜欢胡闹的雪皇也顿时安静了几分,按下肩膀匍匐在地上,看看鸿,又看看蛟极。
“我部有难,可明日我便要入狱。蛟极,少典部需要你们的保护!”
“主公放心,我这就带雪皇去郑之原。”蛟极顿了顿,又忧虑起来,“只是主公,蛟极不再身边,万一您遇到危险……”
“放心!”鸿凝望蛟龙的双眸,露出感激之色,“相比于我,我的部族更需要你的保护。相信我,能保护好自己!”
“还有……”见蛟极点了点头,鸿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不迭地说道,“雪皇年幼,尚未开启灵智,你需约束它,以免它成为恶妖!”
“主公放心!”蛟极凝重地答道,又低下眼去对白熊般的雪皇说了一句,“你可听懂主公的话了?你要听我的!”
“汪汪!”这大白狗虽喜欢玩闹,但此时也明白主公遇到了麻烦,需要它与蛟极去保护少典部的族人。想起当年是主公从巨人的手中将它救下,它便觉得这个任务是它义不容辞的,因而也学着蛟极的模样,昂首挺胸,汪汪叫了两声,算是答应下来。
“那么现在就出发吧!”鸿动情地说。
“主公保重!”蛟极的话语里带着依依不舍。而雪皇立即心领神会,倏然化作一只巴掌大的小狗,一步腾空,钻进了蛟极赤红色的鬣毛中。
蛟极深深凝望了鸿一眼,一咬牙下了狠心,转头便向长空游弋而去。
“蛟极,路过涌水,可不要杀那女神!要记住,别惹事!”鸿猛然想起了蛟极的性格,慌忙叮嘱它。
正盘旋在半空中往云天游弋的蛟极听到鸿的呼唤,身躯猛然一颤,但心头却涌现出许多温暖。
——主公,竟然知我心思。唉,罢了,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