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渐渐淅淅沥沥起来,衬得人影寂寥。
终是奚洳先开了口,因为她深知对面的男子其实骨子里有多倔强,她若不开口,他便能一夜无话,对影枯坐。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吗?”
男子饮下一杯酒,沙哑开口,“你做事……何曾向我……道过缘由?”
千言万语,不过诛心一句。
奚洳垂眸,敛下一切神思,她放下酒杯,目光落在男子淡漠的脸上,他的眼真是好看极了,此时更如迷雾一般。
“你若无话问我,何必来这里?蓝寂!”
蓝寂握住酒杯的手一顿,眉眼混沌,反过来质问道:“我来这里……不过如你所见,饮酒作乐而已,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何?”
奚洳抿唇沉声道:“你明知故问!”
他突然大笑,连着道了三声是,又灌了一口酒,艰难咽下后,才道:“对!我的确是明知……故问……,我明知你对我无半丝儿女私情,却仍心存侥幸,故问你是否愿意相许,可不是……明知故问吗?”
整个意楼因此陷入僵硬的气氛里。
奚洳沉痛地闭上双眼,艰难道:“你一定要这副样子吗?一点也不顾念相识数年的情分吗?”
她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字字传入蓝寂的耳中,他双眼无神道:“从你答应嫁入叶家开始,我们之间的情分在你眼中已不算得什么?又何来质问我?”
楼中灯火燃烧的火苗在风雨中飘摇不定。
奚洳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情绪压下去,严声道:“蓝寂,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诺言,而你在我心里始终是我的朋友。”
也许千刀万剐也不及心上一血,蓝寂颓然地笑了,他以为那些曾经的过往皆是他们之间的诺言,却万没料到她一字真言。
友。
在她心里,早已经定义了他们的关系,这一切不过他独自一厢情愿罢了。
蓝寂缓缓将坛中余剩不多的酒水倒入碗中,明明面上已醉眼迷离,可他心里清楚,他此刻有多么清醒。
他缓缓开口道:“我很清醒,我清醒得知道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我永远无法怪她无情,只是恨自己罢了。”
奚洳只觉自己耳边雨声大作,哗啦啦凶猛如兽。
蓝寂饮下碗中的酒,喃喃道:“你可知晓?遇你之前,我是玉骨蓝家三公子,从不惧任何事物,可遇你之后,我最怕的……是你这满身不肯言说的秘密。”
一股浓烈的酒气在鼻尖久久不散,他顿了顿又道:“相识这些年,我隐约知晓你要做什么,却始终无法从你口中真正得知,你说我们是朋友,可我从未觉得我踏入过你心门一步,你今日来是觉得愧疚,可我却不是完全因为你拒婚而买醉。”
说到此处,他侯间隐约觉得有些哽咽,但仍坚持道:“其实在你心里,你不信任何人,无论是我,还是你的兄长!”
奚洳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入她的耳,入她的心。
她手中的酒杯早已成为了粉末,半晌,她缓缓道:“蓝寂,你有你的江湖,而我也有我的道途。”
蓝寂摇晃着身子扶着桌椅站起来,脚步踉跄,撞在桌子上,满桌的酒坛子哐当响,他朝门口而去,大力拉开门扉,雨声、风声、远处地喧闹声卷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