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洳不禁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右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一点一点传给他,她一边替他取暖,一边对身后的小芜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东西罢!他的命,我来救。”
脚步声终于远去,奚洳一直逼在眼眶里滚烫的泪水终于落下,啪嗒砸在他的手背上。
夜如妖魔勾起内心最隐晦的情感,如瀑布一般一泻千里,再收不住奔涌的气势。
她声音哽咽,“阿湮,你信我吗?我很快就可以让你好起来,我会把命还给你。到那时……你就可以走出这里,去你最喜欢的地方,去看最美的风景,过你最想要的生活,好不好?”
奚洳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又迫切,紧紧握住他的手,可无论她怎样努力,他的手依旧冰凉如初。
她笑着,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坠落,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小芜进来又出去了,竹门轻轻被掩上,奚洳抬手擦净脸上的泪水,望向桌上摆放的一把匕首和一只玉碗,无声的笑意直达眼底,汇成一股甘甜的清泉。
夜色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她可以将她和他的故事再说一遍,说的累了,她便滑身坐在地上,靠在竹榻上,头轻微地枕在他的手臂上浅眠,就像年少时一样。
她丝毫没有睡意,却仍逼着自己入梦,不断重复那个梦境。
梦里经年旧岁,还寸寸如新。
梦里,她不是奚家大小姐,奚洳。
而是平川将军府的千金,盛画毓。
不能被时间抹去的伤痕,永远无法结痂,血淋淋的伤口需要反复撒上盐巴才能维持这纯正的鲜红。
那些爱不可说,恨不可说,嗔不可说,怒不可说的日子,终有一天,她会一字一句慢慢念给该听的人。
长夜过后,窗前的明月变得暗淡,远处的天幕褪去黑色的外衣,黎明的曙光映在竹榻上的两人,是如此安静,好似一切从未发生。
竹屋外,坐了一夜的小芜,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夜晚的寒气落了她满身,额前的一缕发丝上凝结了一层露水,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上了竹楼。
竹屋内有微微的响动,是奚洳醒了。
小芜轻轻扣响门扉,片刻,门从里面打开了。
小芜看着奚洳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抿紧了唇角,道:“小芜伺候姑娘梳洗罢!”
奚洳摇了摇头,左手撑住门扉,屏气凝神了一阵,便抬脚往外走。
“公子就快醒了,姑娘不多留一会儿吗?”
小芜的挽留让奚洳停下了步伐,却没有回身,只是抬起右手挥了挥,像以往道别所有人一样潇洒,只不过未必真洒脱而已。
奚洳抬起手的那刻,尽管长袖已经很好的掩盖,小芜还是看到了她手腕上缠紧的白布,上面渗透出丝丝的血迹,是如此刺目。
她失神片刻,奚洳已经走下了竹楼,脚步虚浮,却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小芜追出去,对着奚洳的背影,双膝跪下,低着头,语气坚定诚恳,“小芜替公子拜谢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