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仔细一听,风中传来虫童鬼哭狼嚎的声音,看来是做了什么,挨了诸月的揍。
她点了点头,道:“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你睡吧,我坐一会儿。”
阿尨躺在床上,也毫无睡意,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道:“师妹,你看我长高了吗?”
黎清道:“没有。”
阿尨“啊!”了两声,在床上搂着被子踢脚,道:“我也想长大,也要找一只漂亮的狐狸!”
黎清任由他在床上折腾,自己爬起来出了屋子,雪还是安静地落下,仿佛永远也落不完,地上积下厚厚一寸雪,将梅花树枝都压断了一根,红梅埋在雪中半截,倒像是从地上开了花。
她将压断的树枝捡在手中,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往落日孤峰而去。
落日孤峰的风更急,雪更大,漫天乱飞不肯安宁,黎清上了山顶,一眼没有看到白凤,便进了水榭,站在山泉旁边,往下一望,差点将手里的梅花树枝都吓掉了。
这一池水仍然是潺潺的流,没有积雪没有结冰,白凤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地沉在水底,也许算不上白凤,若非黎清眼力绝佳,根本不知道水里的是什么玩意儿。
黎清屏住呼吸,看着水底下其他的情形。
白凤赤身裸体的泡在水池之中,身体像是崩坏了一般,成了细微的水珠,一道若有似无的光将水珠禁锢在一起,让水珠没有融进池水之中,反而起起伏伏组成一个新的白凤,散开又合拢,水珠正在慢慢融合着,一点点将白凤拼凑出来,左眼下的红纹隐隐若现。
他究竟是什么?
是妖?是鬼?还是这水?
总之不是人,吃饭的虽然不是人,但人一定是吃饭的,黎清在心里下了论断,认定白凤是要靠着别人的魂魄才能存活。
她思索了一番,看着白凤的眉目慢慢清晰起来,又揣着那一枝梅花离开了孤峰,因为满腹心事,没留意到一朵红梅落在了水榭中,又被风吹进了水里。
这一来一去黑夜褪去,云层中落下微光,黎清站在灶前熬白米粥,一狰和二狰把尾巴打了结,高高大大的站在院门口,委屈地叫着。
虫童跟在诸月身后出来,诸月对黎清和颜悦色,堪称温柔,道:“我叫诸月,你叫什么?”
虫童道:“她叫小师妹!”
黎清慢悠悠地搅着粥,道:“我叫黎清。”
诸月道:“我叫你妹妹吧,虽然我不是白先生的弟子,不过也在白先生这里耽了很多时间。”
虫童道:“她做饭特别好吃,你一定要尝一尝。”
黎清将粥盛出来,坐在板凳上大刀阔斧的开吃,虫童殷勤备至,看着诸月吃饭,差点吃到鼻子里。
阿尨钻出来,大笑道:“哈哈,我看到有人用鼻子吃饭!”
虫童瞪他一眼,道:“那是我有这本事。”
阿尨自己去捞粥,道:“诸月姐姐,你要住多久?”
虫童放下粥,一脸期待地望着诸月。
诸月道:“什么时候有人来救我,我就回去。”
阿尨道:“嘻嘻,我猜至少能住个十年八年的。”
虫童道:“十年八年算什么,穷凶极恶谷那帮人各个只顾自己,才没空管你,你自救吧。”
阿尨道:“诸月姐姐不要理他,他又臭又坏,配不上你。”
虫童道:“哼,我配不上你配的上,再说了,我总有一天能配上的。”
诸月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却忽然发现黎清喝着粥,不知怎么入定了,一碗粥有半碗倾在了地上。
她连忙道:“都别说话,她要突破了。”
虫童和阿尨都奇怪的看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黎清吃着饭就突破了,突破不应该是打坐的时候突破吗?
他们一晃神,就感觉到无数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直朝黎清怀中而去,每个人的头发衣服都被吹了起来。
黎清的碗脱手而出,被虫童接在手中,她毫无察觉,沉浸在了丹田之中。
她的脑海中还留着虫童的话:“我总有一天能配上的!”
正是这短短的一句话,让她忽然陷入了入定之中。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刺破了她隐秘不为人知的自卑和阴郁,这并且一扫而空,仿佛身上千斤重的石头瞬间被搬走,让她直起了腰杆,深深呼吸了一口。
一直在筑基门槛徘徊的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