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一把抓住黎清的头发,将她的头拽的仰了起来,道:“李爷,咱们说实话,这样的货色上哪里找去!整个禹州这样的人能寻出一只巴掌来吗?要不是怕麻烦,我就留着自己用了,不过您放心,我一根手指头也没碰过,干干净净的。”
黎清的脸仰着,昏黄的灯光映着她的脸,显得纤细脆弱,骨头支棱着,却又干净利落,两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在她身上难得的融洽。
李牙人眼神动了动,道:“十两。”
张万道:“李爷,这是不是太少了些,您看......”
李牙人指了指屋中惊慌的四个人,道:“身家干净、年纪正好,也才十两,爷给你十两,还要替你遮掩官司,你乐意就把人放这儿,不乐意你另寻别人,好走不送。”
张万心道既然找了他,哪里还敢找别人,他只要前脚出了这个门,后脚就会有官府的人找上门来,反正都是白来的,十两就十两!
十两银子,黎清便从死亡边缘转了回来,又被送进了地狱之中。
第二日天亮,黎清只感觉自己一沉,一道强大的吸力顺着银线将她拽了回去,脑后一阵剧痛传来,令她想要作呕,手上脚上都被绑的严严实实,身边还坐着四个哭哭啼啼的姑娘。
李牙人命人将黎清单独带了出来,仔细又看了一回,面色是病弱的白,杏眼很大,里面的黑眼珠更大,呆呆的不会转动,一滴眼泪也没有,看人透着冷和恨,不哭也不叫。
李牙人叹了口气,道:“扎手啊!”
他身旁的人道:“那送哪里去。”
李牙人又将黎清打量了一遍,道:“去兰漪馆,他们招子硬,不怕事。”
黎清被蒙上眼睛,带了出去,她坐在马车上,耳中听着清晨的喧闹声,随后喧闹声越来越小,他们走入了一条僻静的街,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停住了,将黎清拉了下去。
门开了,悄无声息地将他们迎了进去,直到黎清的屁股挨着椅子,她的眼睛才重获光明。
黎青进秦楼楚馆还是第一次,她四下张望,只见门窗全开着,光却照不进这烟花色海,屋中始终如有雾气笼罩,阴沉沉的,庭院里花木繁茂,花香也无法随风进入,屋中脂粉香气沉沉,和着那冉冉升起的香炉烟雾,浑浊不堪。
屋中似乎还留着欢笑的残影,黎清看着屋中不停坐卧的残魂,只觉得这里比自己见过的夜晚还要阴森。
明明只是一道门,与外面却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李牙人坐在一旁,极有耐心地看着对面圈椅上的男人,道:“你瞧吧,三十两绝对不会亏。”
对面的男人清瘦,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软在椅子里,目光如炬,道:“三十两,不亏。”
李牙人道:“得,我也爽快一回,人我交给你了,我去找你们管事的会账,告辞。”
男人送走了李牙人,走到黎清身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黎清侧身躲开,想着要怎么才能逃走。
男人道:“你放心,我这里从不打人,要是打坏了哪里,岂不是亏了。”
黎清终于开了金口,道:“你亏定了。”
男人似笑非笑道:“那不见得,再硬的我都有办法对付,我叫信竹,你想叫什么?”
黎清道:“我想叫你死!”
信竹凑近黎清的脸,一手紧紧抓住她的头发,随后竟然伸出腥红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口。
像是在品尝食物一般。
阴森、冰冷、粘腻,湿漉漉的舔到了黎清脸上,黎清猛地站起来,朝信竹撞去,骂道:“你有病!”
信竹牢牢地抓住她,道:“恩,白净,就叫庭雪吧,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不错不错。”
黎清道:“不怎么样。”
信竹道:“你不认字啊,不要紧,我会教,我什么都会教,你乖乖的,少受点罪。”
黎清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他这人邪乎的很,随后就见他将自己手脚上绳子一刀割断,往前猛地一推,大厅之中一扇隔门竟然自己开了,如同有生命一般将她关了进去。
信竹撑着门,高高在上的看着她,道:“你就在这里呆上三天,清一清肠胃,这屋子景色好的很。”
随后门轻轻的关上了。
黎清冲过去推门,薄薄的门却重如千金,纹丝不动,她心道看来走门是走不了,还是找找其他地方,要是真饿上三天,把她撵出去也走不动了。
她环视着四周,这房间不过方寸大,横竖都刚好够一个高个子的人躺直了,屋中连一张纸也找不到,其中一面墙上有一个脑袋大小的气窗。
黎清垫脚朝外看去,只见十步之隔便是一座大花楼,那里才是兰漪馆真正所在,花楼门窗俱开,屋中一个极高极大的台子,下面铺着席子,设着桌椅,有小丫头在里面一捧一捧的插着鲜花。
这小气窗也无法进人,黎清在屋中坐着,饥肠辘辘,等着夜晚到来,不需要人来,只要有鬼路过,就有希望。
夜幕终于降临了,兰漪馆就像是一个沉睡的庞然大物突然被惊醒一般,无数的脚步声上上下下响起来,倒水的声音,娇嗔的声音,昏暗的大厅中灯被人点亮,水晶玉璧,雕梁画柱,云雾般的纱帐重重隔开,香炉中被放上浓郁的香料,不过瞬间,兰漪馆就成了云海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