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又是一场大雪之后,邺城郊外林子里的鸟儿们都缩住了脖子,除了觅食以外,探头就已经是最大幅度的运动,毕竟张开翅膀露出绒毛稀少的腹部还真不是一个让鸟舒服的动作。这种天气,能赖床便赖床,鸟儿也不会例外。
当然美好的赖床总是会被一些外在因素打破的,比如妻子揪着丈夫的耳朵,比如母亲拿着鸡毛掸子敲打着儿子的床铺,又比如一个汉子猛然撞在树上,鸟巢从树上就这么坠了下来。
连床都没了,还谈何赖床?两只漆黑嘛污的小雀儿还有些神志不清的滞留在空中,直到那汉子再退一步,将树枝撘成的小巢踩的稀碎,小雀儿有些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碎了一地的树枝,叽叽喳喳委屈的飞走了。
杨大彪连续两刀逼退那名汉子却没能伤到其分毫,也不追击,冷哼一声便掠回阵去,在雁行堂众弟子的保护下再找机会。
此时雁行堂众弟子消耗颇大,已有两位八品的弟子伤的十分严重,举盾之手止不住的颤抖,武功较高的弟子们总会在山贼的下次冲阵将他二人换至冲阵人数最少的地方,但也因此那些七品的弟子身上也多挂了些彩,呼吸十分紊乱。
现在山贼的总数还是不少,有着六十余人,却因杨大彪找到了隐藏在喽啰中真正意义上的领头,并且几次拼杀间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再加上另一边的马车里两次出手,让山贼们死伤惨重,这二者皆让训练无素的山贼们失了斗志。如此一来人数虽多,却看不到什么优势了。
这批山贼的头目名叫赵乾,是个与杨大彪一般精瘦的汉子,隐藏极深,眼睁睁看着几位小头目连续死在杨大彪的大刀之下有些呼吸不稳,却仍旧面不改色,因此被杨大彪看出了端倪,接下来几次出阵刀锋都是对着他而来,索性也就不再藏拙,拔出铁剑与杨大彪拼杀了起来。
赵乾自身便是个外家五品的武夫,与杨大彪拼杀几个回合皆处下风,心知肚明对方绝不是普通五品那么简单,想着靠人海战术堆死这人,却看到另外两边的兄弟几乎是死绝了,这让赵乾有些心悸于想要硬吃这一单,退了白白折损四十多个弟兄,不退靠硬堆估摸着起码还得再死伤一半,无论如何寨子都是要元气大伤。
赵乾身为一寨之主,眼力劲是有的,自然看出了雁行堂这边除了杨大彪皆是些七八品的小角色,只是靠着这蹩脚的阵法,再加上地形的缘故,能相互补足,防御做的极好,但被山贼们冲阵了几个回合便也都十分疲惫且负伤了,经不起长耗。
他上前硬拼是肯定拼不过,索性跟杨大彪打起了游击战,每每杨大彪出阵要对寨子里的小喽啰们下手,赵乾便冲上去拼上三两回合,马上转身跑路,杨大彪也得提防着其余的山贼,不得不回阵。如此消耗,那些雁行堂的弟子们必然先一步倒下,阵型一旦崩溃,杨大彪就算再高一阶,达到四品,也绝对禁不住如此混战。
再次下令放了一半的弟兄去另一边,这边只留下三十人和赵乾自己应对杨大彪,只要赵乾盯准了杨大彪的刀落何处,这三十人不会出现太大的伤亡。
能带的起五品武夫的商人,那能是寻常小商贩吗?怎么也得是富甲一方,有着极大家业的商人,若硬吃下这单,折损一半的弟兄算什么,几年内都能不愁吃喝。再这一贪念的驱使下,赵乾干脆贼心一横,高声对着弟兄们大喝一声,干他娘的。
恰在此时另一个小山丘上传来一声大笑:“赵乾老兄,踢着铁板了?”
赵乾听得这个浑厚的声音,脸色先喜再忧,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大彪自然也听得这声笑,警惕的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有一宽臂壮汉手持一把大枪站在山坡上,有六七人跟在那大笑之人的身后,各持兵器,神色轻松。
方文此时已把那位碧绿衣衫的妇人搀着来到马车旁,下意识的远离了诱人的卫三娘,回头看向那大笑之人,由于角度问题并没有看到后面那跟着的几个人,心中甚惑这人傻笑什么嘞?
至于卫三娘和龙虎两兄弟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似是与方文一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王姓的胖商人只是无辜的张着嘴巴,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泥巴水溅满他那件无比喜庆的大红色衣衫,心中无比绝望,看其人数和为首之人手中的大枪以及枪头上挂着的红缨,他已大概明白自己这一遭是倒了血霉,怎能想到这位大恶人也来了此地?
不等赵乾开口,那座山头上先前开口的那人便自顾自的说道:“赵乾老兄别多想!孙某这是帮你来了!”
语罢见其一挥手,带着那六个弟兄便冲了过来。
这七人自称幽北侠盗,只劫掠贪官污吏富家恶人,从不把自己归为山贼一流。是近几年才兴起的小势力,人数虽少,仅有七个,却各个武功高强,排行最末的老七都是一位六品的武夫,为首的孙椆更是一位踏足五品多年的高手,一行人做事无拘无束,是否真的只劫恶人,谁心里会没点数。
而赵乾则是干了数十年的寨子才能有今天这般势力,寨子里的弟兄大多是上次战乱流亡到此,本就人心不稳,若是见识了这七人的实力,谁还愿意跟在他赵乾麾下?山里头明争暗斗次数不少,他何尝不想能有七个武功高强的手下,但孙椆又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他赵乾自诩是没法驾驭的住的。
而这次恰恰就给了孙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一个将赵乾手下归为己有的好机会。
赵乾脸色变幻不定,只道是这次自己这寨子真是要名存实亡,再无挽救的可能了,干脆吃下这一单后,带着寨子本去江南逍遥下半辈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