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打破两者间的平衡?也许是一颗石头打在了那搬货伙计的膝盖上。
两大箱的鸡蛋就这么笔直的落了下去。
轰——
两个箱子砸在了地上。
那扇门炸了开来。
男人瞬间抽出桌下长剑,也不管看没看清那烟尘中是何人,只是将酒壶朝炸开的门上砸去。
门外人竖一刀破门,再横一刀砍在了酒壶之上,一竖一横划了个方方正正的“十”字。
啪——
满地酒水。
乒——
一声清脆的剑鸣。
那把刀却仿若虚无,奇怪的没有声响——又或者声音极闷而小,难以捕捉。
一刀一剑碰在了一起,溅起几颗火星。
四目相对。
男人眼中满是疯狂。
另一双眼中却只有黑白分明,丝毫没有神气,仿佛死人的眼睛,又像看死人的眼睛。
这人也仅仅只露出一双眼睛,周身都被黑袍包裹着,似乎能融进这昏暗的仓库中去。
而这一剑男人却占了上风,二人体型就好比猛虎与瘦鹿,对峙不过一息猛虎便压制住了瘦鹿。
黑衣人右手握刀,左手按住刀背,右脚猛地踹在男人胸口,借着这一脚退开半步,一转刀锋直下男人下三路。
男人闷哼一声,左掌拍下,手背上青筋尽显,那只与黑衣人脑袋大小的手掌刚好拍在砍来的刀身之上,右手仍旧握剑不依不饶劈向黑衣人头颅。
那一掌拍的黑衣人刀势骤停,握刀之手若老僧所敲铜钟一般震荡不已,又面临着男人狠辣的一剑,本是不死也是重伤的局面,黑衣人却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动作。
松开了握刀的手。
身体半转恰好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还未来得及下坠的直刀。
整个人靠进了男人的怀中。
二人身高差距接近两个头,这也使黑衣人不正不巧躲过了那致命一剑。
同时再转刀锋,从自己腋窝处狠狠刺下!
噗的一声响,那一剑从男人的侧腰间扎进半尺!
男人若无痛觉一般不管不顾,眼中疯狂神色更加,抬手锁住黑衣人,另一手以握匕的方式握剑,对着怀中黑衣人的胸腹扎去!
黑衣人从男人身体中抽出长刀,血液喷涌而出洒在地面,长刀横挡在面前。
两把武器第二次碰在了一起。
门外传来了老板怒骂伙计的声音。
男人剑刃抵在黑衣人的刀身上,不过眨眼间便刺到了黑衣人的眼前!
黑衣人左肘重击在男人侧腰露出血肉的伤口处,右手掌心撑在了已来到自己眼前的刀身上来抵御男人那惊人的臂力。
好生冰凉的剑锋!
那双如死人般的双眼看着这把剑上铭刻的字符瞳孔中似有了些不一样的色彩,不过转瞬即逝,却又杀气更盛!
男人吃痛仍不松手,握剑之手极速下坠,剑锋贴着刀身笔直滑下!一双臂膀上肌肉若小山般隆起,青色的血管若城楼上的战鼓一般鼓动着,就是不要自己的手腕也要将手中那把冒着丝丝寒气的长剑送入黑衣人的腹中!
黑衣人似乎全然不在意男人这般搏命的手段,反而是松开了握刀之手,单凭那扶刀手与长剑稳住刀身,空出那只手曲指而弹,弹在男人握剑手的手腕处!
男人只觉手腕一酸,五指一阵酥麻,竟是差点握不住那把剑。
也就这么眨眼的功夫,黑衣人整个人弓起那瘦小的身子,摊指为掌,一掌击在男人的下颌!男人被这一击打的头颅上扬,满口鲜血,手中的动作也被迫停止。
黑衣人不依不饶,保持弓身的动作,一手拖住男人的下巴,将其背摔砸地,另一只手掌一横,握住刀柄,同时一刀斩下!
在砸地的那一刹那间男人就地滚了半圈,堪堪躲过那致命一刀,以剑支地站起身,手掌按住腰间三指宽的伤口,双眼猩红。
乒——
二人的兵器再一次碰撞,不过男人此时眼中并未再有那份疯狂,而是无比的冷静。
这是他思前想后整整半旬唯一的活路!先前种种搏命无非是为此时做下铺垫——
此时那道射入仓库内的阳光离他是如此之近。
衣摆上沾着蛋清的妇人用尖锐的声音叫喊着,伙计通红着眼眶低声下气地道着歉。
这一切离他不过区区十余丈!
若是我逃到大街之上,你还敢杀我吗?你还能往何处跑?
于是对峙时力量仅仅用了不到三分!雄狮落了瘦鹿的下风!
借这一刀之力,男人猛然后跳,剑锋仍指黑衣人,半只靴子被温暖的阳关照的闪闪发亮。
就像那一年他床下多出的金子那样耀眼。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一天有多少士兵再也未能见到如此温暖的阳关了。
一刹那间仿佛有风自黑衣人袍中吹出,吹鼓了整个衣袍。
男人那只手仍紧握着长剑,飞离了身体。
不正不巧,落在了门口。
人们看着热闹,丝毫没有在意。
黑衣人向前迈了一步,刀锋消失,再出现时男人只剩下一只手了。
那双眼中猩红不减,却只剩绝望与恐惧。
“断水……”男人仿佛失去了全身的精气神一般喃喃着,明明身后就是大街却寸步难移,这时腰腹间的刀伤与断臂之痛如浪潮般席卷而来,那张脸扭曲了起来。
下一刻,那狰狞的表情便永远凝固,与那只手一般飞了出去,只是方向相反。
黑衣人望着地上那滚动的头颅顿了一会,揭下了一身黑衣扔在地上,走出门去。
小心地绕开那只手……或者说那把剑。
那把冰凉的剑身上有两个复杂隐晦的纂体文字。
寒泉。
门口放着一把明黄色大伞。
他带着大伞消失在了人群中。
此时街头的闹剧也已经停止,伙计被罚了一个月的薪水,还赔了老板两箱鸡蛋,只怕娶媳妇的事又要搁上一阵,不由得悲从中来。此时走在路上也浑浑噩噩,满脑子的空白,被人撞了个踉跄也浑然不觉,更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口袋中多了的那两大块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