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祁彦倒也是功绩平平,做这邺城父母官近三年,几乎毫无作为,名声也是不好不坏,没查出什么贪腐事迹,不像是有仇家的样子……”老人边看边念叨,不多时便将不大的纸张过目了一遍。
汉子凝重道:“若是真有仇家,能请动这般高手的,恐怕还不是一般有权势的人……”
老人放下纸张,看向汉子,又缩了缩脖子:“高手?说说看。”
汉子面露难色,略微沉呤了一下:“老爷,您不是不知道我的斤两,看不出什么深的东西。但那道伤口,起码寖淫刀剑数十载,属下估摸着得有江湖中……四品以上的实力了……何必担着这么大风险来得罪朝廷……”
“四品以上吗……”老人眯起了眼睛,想到身边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护卫也就是个五品中的实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祁彦孤身于自家庭中,毫无防备被人杀害半天无人发现,本就离奇……莫非是朝中有人要他死?
这大雪天,昨夜杀人,今日如何出城?
那这位上面不知是谁的四品刺客此时还在城中。
想到这里老人就有些头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怎想着刚出了京就有这档子事落到自己头上。
抛开安全的问题不谈,老人直起身拍拍略微有些潮湿的裤子,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别着的烟枪,估算着幽州那边来人所需要的时间,下意识的决定在来人之前调查这一樁案子。
现如今可以说是邺城这么些年来人最多的时候,北魏和燕国的商人们都被堵在城内无法外出,加之原先城内的居民,这座好些年没发生过大事的小城此刻在老人眼中倒是有些鱼龙混杂,那一张张皱眉不展的面孔都有些可疑。
“吩咐下去,查积雪薄于平均之处,若有则掘雪查看是否有地窖;在县衙中拿本地的户籍名册,上门挨个挨个对名字,如有不符速速上报;剩余人等留在县令府中,查清是否闹了家贼;将商人们……罢了,待你交代完他们之后直接跟我来,我们一一去盘查一番。”老人隐隐感觉到他一定会见到那位刺客,但是能不能认出……又或者他敢不敢认出又是另外一说了。
这位在京中坐虚职已久的太学博士,年过六旬的沈烨接下了这个案子,至于其中牵扯之深凶险之大,他直至罢官养老也未曾彻底想明白,然此后话,暂且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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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的雪堆积成块,一处不严实的青瓦带着积雪滑下,噗的一声闷响陷进了窗沿前的雪中,溅起的冰花洒在楼下,不巧砸在某个妇人的头上,冰的那位妇人发出一声尖叫,而窗子里的二位也随着这声尖叫停住了先前的略显尴尬生硬的对话,直至那位妇人悉悉索索的拾掇离去才得以继续。
“我一直没问过,她如何能找着我……又是如何进那碎牙子的?”邺城鲜阳大街上这所挤满的客栈里隐约有着些许冷意的声音穿过窗子却仿佛和外头的寒冷同化了般不那么引人注意,就算生生挤出了严实的房门,落到过道却也只剩下驳杂生冷的几个音节,听不大清楚。
房间不大,没什么装饰,毕竟是在边城,往来只有行商,而行商的住宿只需要标准即可,就算简陋些也不愁会没人住,店家自然没有心思搞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而在这间很标准的客房中,两个年轻人对坐在床榻前的两条长椅上,穿着就如同一对寻常主仆般。
一个穿着淡紫色的绸衫,脖颈间围着一条如同窗外雪般不掺杂色的皮裘显得十分贵气,干净的脸上没有半点瑕疵,长得比好数靓丽女子还要俊俏,俨然一副公子哥的样子。而另一个则是一身淡青色粗布衫,满脸胡茬,耷拉着眼皮,似乎没什么精神,眼睛上一对眉毛长的夸张,就像两柄宝剑似要飞出他那邋遢的脸。
然而从二人的言行中却不难发现,这二人的关系并非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见那公子哥微微低头,又不接话,邋遢青年冷哼一声,不再盯着那张白净的脸,转头望向窗台,砸下来的那块青瓦不正不巧竖着插进雪中,加上微微鼓起的白雪真好似一座坟包,使他心中的压抑更甚,几近窒息,只好闭上双眸深深呼吸后才能再次开口,语气还是如同外面世界冰雪般寒冷。
“这件事,你需要给我个交代。”
公子哥叹息一声,他早知眼前这人会对此事深究,却没法立即给个解释,这才使得客房中气氛尴尬无比,为了防止这种尴尬进一步的在二人之间扩散,只能轻声道:“回了京便给你交代。”
这自然不是那邋遢青年想要的答复,眼神微冷,刚要开口却被门外的脚步声止住了接下来的一番话语,只好把原先想说的咽了下去,暂且带过。
二人各自平复一下心情,公子哥有些复杂的望着门前,轻轻说了声:“来了。”
于是木门被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