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叫一声“娘”,把罗锅给叫了回来。
他缩在一边给“娘”让路,大门就在脚下,却舍不得走了。
江月城的人都知道南宫派的掌门夫人,叫南宫红,以前是上代掌门的爱女,经常穿一身红衣,骑高头大马穿街入市,风风火火,甚是招摇。不过这都是老一辈人才亲眼见过的。这十来年,自从嫁人生子,已经许久不见南宫派这个主母抛头露面了。
像罗锅这样的外来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过真人的。当然好奇。
大少起身迎上来,来人斗笠未摘,黑纱未除,面孔未露,大少却很确定自己没叫错娘。
果然,黑纱下颤巍巍伸出一双白玉葱手,迎上去紧紧揽住大少,叫一声“行儿。”
在场众人听音辨形,也知道来人必然真是南宫派掌门夫人。
大少又惊讶,又欣喜,又尴尬,一时无措,任来人揉圆搓扁,上上下下地打量。
大少来了客栈也有个把月了,粗布衣服也穿得惯了,平常跟客栈里人学的懒,每天只洗一把脸,平常洗澡只能去小河沟他不惯,偶尔李醒想起带他去趟大浴堂,一个月里有过一次吧……脖子上都搓了泥;最近韩齐盯着练剑,手上还刚起了新茧子……
再没有以前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反而看上去小了几岁,沦落到和小五差不多面目。
做母亲的看在眼里,一定想这孩子没法要了。丢了再生一个比较好。
人家母子相见,旁边人走也不是,上去也不是,只能尬看。
李醒想的是:这南宫派什么路数,怎么都派女人上阵,打也打不得,撵也不好撵,我这客栈真不够大,容得下一个未过门的野媳妇,可容不下一个当家主母。
其实他听大少喊娘,第一眼先看的是门外。
“娘”后面并没有跟着什么人,貌似只有一个青衣小仆,提着一个朱漆提篮,(看上去装的也不像金子),候在门外没进来。
他看看老钱,老钱摇摇头,什么意思,不明所以,没有默契。
看看韩齐,指望高人能靠雷达般的听力,探探房上屋外是不是已经被重兵围困。韩齐却不理他,只盯着南宫红打量。
平常多少美女眼前过,也没见他这么看过女人。
这时大少跟娘咬了几句耳朵,走过来,红着脸跟韩齐李醒说:
“我娘说,能否跟韩爷,掌柜的,私下说几句话。”
李醒数数屋里这几个人头,这还不叫私下吗?
还是韩齐懂礼数,对老钱和小五说:
“你们请鲁爷去外面喝酒吧,钱——”他瞟一眼李醒,直接替他拿主意了,“回来到柜上支用。”
李醒挑挑眉毛,想说凭什么还让店里出钱,到底还是好奇南宫家主母来干啥,忍住没说话,老钱看颜色,这是准了,便拉扯着小五罗锅出了门,转身还细心把门闭上了。
大少他娘静静等门户闭好,才脱了斗笠,大少前引,走到韩齐面前,先行一礼:
“多谢韩爷近日关照犬子。”
对李醒,就是点点头。
看相貌,大少他娘并不老,低眉顺眼,相貌普通,只偶尔一抬眼间,眼光流转处藏着一分犀利。举手投足间还隐约见几分武家的洒脱,可行为规矩都是高门深院里大家闺秀做派。有点迂腐。
大少五官纤细,这点像了娘,可是比他娘生得好看。李醒想,都听说南宫派掌门相貌堂堂,大概是好看的像了爹。
韩齐请大少他娘坐了,大少要去给他娘上茶,被他娘拉住了手,不让他去,跟韩齐客套的功夫一直拉着大少的手没放下。
二人一来一往说几句客套话,好似是当年在哪里二人见过,只是李醒听来猜度,像那种武林盛事,大家都来,都在,只是能说上话的才叫有关系,只打个照面认得脸的,那叫不认识。
想来韩齐当年年纪虽小,可是排位比较高,南宫派在武林份位不高,多半是南宫红见过韩齐,但韩齐没注意过南宫红。
说了几句,没话了,南宫红这才看向李醒。
李醒打了一个喷嚏。
非常大的喷嚏。喷出鼻涕的喷嚏。
鼻涕的飞沫直冲着人脸就去了。
李醒非常尴尬,拿袖子撸了鼻涕,真的不是成心,想找个帕子给人擦脸,可自己都没有的用,哪里有那种干净东西。
看大少傻傻地看他,满眼都是“你成心”的表情。
反倒是南宫红非常镇定,拿出个绣花帕子出来,自己不用反而递给李醒用。李醒讪讪的接了,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在众人的注目下只好拿帕子捂了脸,意思意思擦擦。
还不好意思真擦。很香。
南宫红问:
“看掌柜的年纪不大,你生辰哪年,比行儿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