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面住的十几口子人大半没睡着。
大部分人缩在被窝卷子里,假装听不到外面的大动静。只盼明日一早能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唯一心平气和的大概只有韩齐,只是这人又太警醒,有些风吹草动他就醒一次。
数一数,这一夜怎么也闹了三次。来来回回,房上梁下,怎么也有几十个人来夜访江湖客栈。
李醒倒也机灵,不管人来人往上蹿下跳,只管守住大堂上吊着的抵押物,一波波招呼夜访的秘客。
直到天亮,鸡鸣三次,楼下才消停了,韩齐小睡片刻,才梳洗一番下楼去看。
一大早下面就闹哄哄的,在江湖客栈真是鲜见的场面。
小五一个人在做那最费力气的活儿,往梁上吊人。
他没李醒那功夫,看着已经折腾不少回合了,才将将把又一个网人儿吊到一半,地上还躺着不明不白的两具。
除了那已经吊了一晚上的申师弟,多加了三个,江湖客栈店堂不大,吊满四个还是挺占地方的,很有点压迫感。
老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临时辍了条凳子挡在门口,留个边儿让人行走,在那里坐地起价收住宿的银子。
被折腾了一夜的客人自是希望赶紧启程,换个太平地方,都老老实实交了出门的银子。虽然本来只是几十文的住宿费,凭空涨成五钱银子,又有哪个敢争。
况且老钱态度还是好的,对每个交钱买路的客人都要解释一番:
“昨天是好酒好肉的打包价,成本高,客官要体谅,下次若没有这种特殊的境况,还是原价,再来惠顾。”
嘴上说的好,收钱更顺溜,显然是做过这样的生意。老钱回归本行,如鱼得水。
李醒难得不盯紧银钱的事儿,押着大少在柜台上磨墨。指点着大少写招贴:
“先写这个,申师弟,他叫啥名儿,算了,就写申十七吧。价码儿吗?唉,都报给过高推庄了,就还写十两银子吧!下一个,小五正吊着的这个是谁?什么辈分,底子不错,下手满狠,要写高点儿。”
大少唯唯诺诺地听命行事,李醒问什么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非常努力的样子,折腾得满脸通红,一头汗,也不知是羞惭或是吓怕了,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兴奋。
韩齐自顾身价,不好搀和,直接出门去了。等再回来,已近晌午,街面上各处生意都开了,只有江湖客栈前,气氛诡异。
每个路过的人面上都带点小紧张小兴奋,貌似忙忙叨叨来来去去地行走路过,到得门前不是偷瞄一眼,就是明目张胆地往里张望。
这时,老钱放完了店里留宿的客人,拦路的条凳收拾了,其他人不见了踪影,只剩小五一个呆子一样咧着嘴乐呵着坐在柜台里。
那四条人整整儿滴都挂上了,这次每个上面都多了一个红纸招贴,浓墨大字写着:
南宫派申某某赎金十两;
南宫派张某某赎金五十两;
南宫派南宫某某赎金一百两;
南宫派刑某某赎金一百二十五两。
韩齐细看那字,心想大少为人荏弱,字倒还有些笔力。
转头问小五,原来李醒忙了一夜,已经回屋补眠去了。
大少惭愧,不敢在这里任自己叔伯兄弟受辱,也躲回楼上去了。
而老钱,多半又屁颠颠跑去高推庄了。不过这也是得了掌柜认可,光明正大地去的。
韩齐摇摇头,没想李醒敢把事弄那么大。
那吊着的其他人他不清楚,但是姓南宫的那个他多少还知道,南宫派真正姓南宫的只有上代掌门的亲族和亲传弟子,这个多半是大少的叔伯一辈,恐怕还可能是他娘舅亲戚,在南宫派该是有头面的人,一样被李醒吊起来卖,这怨可是结得深了。
此外韩齐很想知道,李醒这是怎么定的价,那一百二十五两的,看着还更年少辈分低,却定了更高的价,好像还嫌得罪人得罪得不够深。
这阵势,莫说是南宫派,一般小门派的脸面也经不住这样臊。
韩齐隐约看出了当年李不老的风采,但李醒的功夫能扛得住吗?
与南宫派结下梁子,对江湖客栈来说,韩齐真看不出有何利益点。
本来韩齐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李醒的思维模式,现在又含糊了,想起这人还是那个敢喂给逵子卤人大腿的李醒,在逵子那儿着过那么大一个跟头,还不长记性,不是要吃定他这三年期的保镖,认准了反正到生死关头,韩齐不能不出手,南宫派是惹不起天下第一高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