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丁霁没说话,心里跳了一下。
平时都是他一眼看穿陌生人,感受着别人“心里一蹦”,今天冷不丁被一个陌生人一眼看穿严格来说林无隅算是陌生人
是的。
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让我如此没有面子!
“我看神童那俩字儿上面有搓过的印子。”林无隅说。
“没,那只是认识到了自己以前年少轻狂太嚣张。”丁霁没有承认。
“哦。”林无隅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转身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丁霁从他嘴角这个笑容的款式就能看出来,这样的否认林无隅并不相信,而且某种程度上,他的否认大概让林无隅更确定了答案。
“这书你都留了有十年了吧?”林无隅边走边问。
“嗯,”丁霁应了一声,“打算当传家宝。”
“为什么这么着急怕丢了?”林无隅问,“这书上的内容早都记得烂熟了吧”
“我记不住,”丁霁说,“我得天天看。”
“不至于吧,”林无隅笑了起来,“我看两天都记得差不多了。”
“吹吧,我给你保密。”丁霁随口接了一句。
“手的健康颜色是杂色的,颜色是掌心较浅而掌根较深。”林无隅说完回过头,看着他,“犹豫不决的人往往很难把拳头握紧,在握拳时,常把拇指藏在掌心。”
丁霁也看着他。
“这句旁边写着不一定,也可能是没有安全感,”林无隅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表情很认真,“小学生知道这些挺牛的,你平时都看什么书?”
“靠。”丁霁说。
“横起的脊状痕迹表明由于健康方面发生某些事情使指甲一度停止生长,”林无隅笑笑,“都是你做了标注的内容。”
“要不要给你鼓掌?”丁霁说。
“可以啊。”林无隅点点头。
“停止生长后面没划线的。”丁霁说。
“我要是说出来了,”林无隅说,“你能马上验证吗?”
“不能,”丁霁说,“我只记得大概内容。”
“大概的就行,我记得也是大概。”林无隅清了清嗓子,转身继续往前走,“当脊状线到指甲尖时,就会出现病痛。脊状痕迹从指甲根长到指甲尖大约要六个月,出现这种情况时要注意健康问题”
林无隅一直往后背着,丁霁没再细听,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对林无隅是佩服的。
这并不是大概,虽然他说只记得大概内容,但他知道林无隅说出来的内容一字不差。
就算是林无隅为了装个过目不忘的逼而事先准备过至于为什么要在高考临近人人都觉得时间不够用的日子里干这么无聊又费劲的事先略过不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字不差地背下这些内容,也是一件相当厉害的事。
虽然很无聊。
毕竟林无隅并不知道他会抽背,也不知道他会抽哪里。
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丁霁放慢了脚步,舍管们通常都拥有惊人的认脸能力,起码能辨别出这是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
“我在这儿等”丁霁话还没说完,林无隅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就往前一拉。
丁霁一个踉跄被他拉进了宿舍大门,还没等站稳,林无隅又手兜着他后脑勺往前一压:“跑。”
“操。”丁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猫腰跟着他一块儿从门卫室窗口底下冲进了楼梯。
“我们宿舍不让外人进,”林无隅跑到二楼的时候停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大哥!我说了我在外面等,”丁霁很无语,“我不进来啊!”
“我以为你想进来看看呢。”林无隅说。
“男生宿舍我进来看个屁呢?”丁霁说。
“哦?”林无隅看他。
“女生宿舍我也没有兴趣,”丁霁马上打好了补丁,“我对学生宿舍没有兴趣。”
宿舍里没有人,林无隅把放在床头的书拿起来,翻了几下之后递给了丁霁:“这是你什么时候买的书啊?”
“一年级,”丁霁接过书,摸了摸书皮,“书摊儿上买的。”
“1988年出版的书,”林无隅说,“一个小学生居然会买,关键是居然还有得卖。”
“多有意思,你不懂,”丁霁拿着书来回翻着,熟悉的手感让他一阵踏实,“还升值呢。”
“嗯?”林无隅没听懂。
“原价多少知道吗?”丁霁问。
“两块九。”林无隅说。
“你连这都没放过?”丁霁叹气。
“废话,我都看到出版日期了,旁边的价格会看不到吗?”林无隅靠着桌子。
“现在翻了十倍,二手书价格最低也要二十九了。”丁霁拍拍书。
林无隅没说话,看着他。
丁霁也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没忍住自己先笑了:“是不是升值了啊!”
“是,”林无隅竖了竖拇指,“有投资头脑。”
“谢谢,”丁霁拍拍书,“走了。”
“要不”林无隅犹豫了一下,“这书再借我看几天?”
“借?”丁霁看他。
“你不是说挺有意思的么,”林无隅说,“我看看多有意思?”
“你都能一字儿不差背出来了。”丁霁说。
“也不是,我就是赌你背不出来,但是做过标注的位置肯定有印象,所以我只看了标注附近前后两页的内容。”林无隅倒是很坦诚。
但是丁霁注意到了他的用词。
是只看了。不是只背了。而且是前后两页。
切。
他打开书,翻到写着名字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字:“那你没记住这些啊?”
林无隅勾了勾嘴角。
“这儿写着呢,”丁霁说,“不,借,给,你。”
丁霁拿着书,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出宿舍。
“我送你出去。”林无隅跟了出来。
“不用这么客气。”丁霁说。
从楼梯口那儿上来了一个人,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又很快地偏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你朋友啊?”
“嗯。”林无隅在后头应了一声。
这人没再说别的,冲丁霁笑着点了点头之后进了隔壁的宿舍。
不知道为什么,许天博突然出现,让林无隅有些尴尬。
他感觉许天博可能误会了什么,但他又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去解释,甚至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解释的意义何在?
没有意义的事他不愿意做。
但是
“这人我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丁霁一边下楼一边说。
因为你俩长得像啊小神童,这都反应不过来么。
林无隅没出声,跟在他后头下楼。
“啊,”丁霁抬手竖起食指,“跟我堂哥长得有点儿像。”
好的。
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没想到智商下线的速度还挺惊人。
“是么。”林无隅说。
“是,或者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回答不了吗?”老爸站在房间门口。
“你给的这个选择是很简单啊,”丁霁没回头,靠在椅子上往后仰着头,“但是问题并不简单啊。”
“这个问题很复杂吗?你是不是打算放弃高考?”老爸说,“你非要亲手把你的人生降低一个档次?”
“你为什么非要把人生分出个三六九档来?”丁霁问,“而且是以你的标准来分?那我能不能按我的标准来分个档?”
“你不要跟我叛逆,”老爸说,“我跟你妈如果不是为了你好,哪有精力天天跟你这么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