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南云整个人都是懵的也说不出究竟是被吓到了还是因为太过窘迫。
从前不管萧元景如何作弄,好歹都是私下里。
她原就是个脸皮薄的先前每每都有些经不住,更别说是眼下这境况。不远处就是许多人虽然他们也不会不识趣地往这边看可一想到有人在南云就觉得通身不自在起来恨不得藏起来才好。
茫然之后,南云又有些委屈。
或许对萧元景以及这些公子哥来说倚红拥翠是寻常事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密地“喂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可她却还是觉着难堪。
南云于情事上虽然不大通可总是能辨别萧元景的情绪的。他究竟是情到浓处难以自制还是存了折辱的心思,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毫无疑问,眼下就属于后者萧元景是有意的。
南云的手被反缚在身后下颌被他捏着,挣又挣不开,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等到萧元景终于松开手时她嘴唇嫣红沾着水光唇角竟已破了个口子可见方才是多么不留情。
如今这房中有许多人,南云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同萧元景闹,只垂下眼,抬手摸了摸唇角。
萧元景能看出她委屈得很,眼中都快落下泪来了,不由得愈发烦躁起来。
他眼见着南云同旁人搂搂抱抱,没将她立时赶走,还将人给叫过来,忍不住轻薄了一通,已经算是有悖常理了。如今看着她这模样,满腔怒火都憋在了心里,愣是没能发作出来,着实是将这辈子的耐心都拿出来给她了。
“你委屈什么,”萧元景压低了声音,“觉着我辱没了你?”
南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敢。”
萧元景咬了咬牙,额上的青筋又显了出来,质问道:“我平素里惯着你了是吧?”
“能不能换个地方,”南云垂着眼,小声道,“然后我好好同你解释。”
萧元景盯着她看了会儿,心中虽气得厉害,但最后还是做了让步,倏地站起身来,攥着她的手腕向外走去。
原本还在饮酒作乐的一众人忍不住看了过来,但难得见萧元景动了怒,谁也没敢多嘴问,面面相觑着。
萧元景出了门,冷声同侍女道:“哪里有空房?”
秦楼楚馆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间了,侍女愣了下,随即引着他二人到了一处空房。
这里的房间布置得也很雅致,屋角的香炉中还燃着微甜的香料,袅袅升起。
萧元景却并没这个功夫去理会,直接在一旁坐了,不耐烦地问道:“你有什么好说的?”
没了旁人在周遭,南云总算不再像先前那般不安,她理了理思绪,先说道:“今日同我在一处的,是我自幼的手帕交。”
手、帕、交。
就算萧元景再怎么气得没了理智,愣了一刻后,也终于意识到不对来了。
他满是错愕地看着南云,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南云头也不抬,垂眼看着地毯上的纹路,小声将今日的来龙去脉都给讲了,然后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她不是那种会大吵大闹的性格,但的的确确是,满脸都写了不高兴。
萧元景则是从错愕到无措,一腔怒火霎时烟消云散,成了哭笑不得,见着南云这模样后,心中又难免生出些懊恼来。
方才外边灯火掩映,人来人往的,他的心思又不在南云身边那人上,只大略看了眼,印象中是个形容俊俏的公子。怎么也不会料到,那竟然会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怒火中烧,他也没顾忌那么多,又或许是烈酒让他失了平素里的克制,便依着本性肆意轻薄了云浓。
以至于如今这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才好。
半晌后,萧元景方才艰难地开口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两个姑娘家来这样的地方,是嫌平素里过得逸了不成?”
南云:“”
她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肯说话。
分明是萧元景自己理亏,但又不肯认,所以非要先挑出个她的错处才行。
这件事上她的确有思虑不周,可却也不是说挑了她的错,萧元景方才所做的事情就合情合理,能就此揭过去了。
若是换了旁的时候,南云是不敢这样与他计较的,可方才之事的确太过出格,她心中也是存着委屈的,便忍不住任性了一回。
南云自小同桑榆凑在一处,是什么事情都敢做的,也没少被爹娘训斥过。
之前她从没见识过秦楼楚馆,如今亲眼见着,倒也意识到这次的确是冒了险,做得太过出格了些。可就算是要算账,那也得一笔一笔地算。
她有错可以认,但萧元景却也不是一点没错的。
萧元景方才怒火攻心发作了一通,他清楚南云的性情,还非要强迫着她做不喜欢的事,如今回过味来,心中也是后悔的。
所以就算南云爱答不理的,他也再生不起气来,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南云倒是这么惯了,就跟家中那“装死”的雪团似的,不动,也不吱声。
可萧元景却是没这个耐性跟她耗的,沉默许久后,抬手将她拉近了些,很是艰难地开口道:“方才是我不好。”
南云这才抬起眼,看向他,眼中尽是谴责的意味。
她嘴角还破着,像是个无声的控诉。
萧元景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总算说得顺遂了些:“方才灯火掩映,我并没认出那是个女子,误以为你在同旁的男人”
这话说到一半,他就又噎住了。
人在昏了头的时候是真没什么理智可言的,如今冷静下来再想,他都觉得不可理喻。南云的性情他又不是不了解,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南云眼睫微颤:“你竟这样想我。”
萧元景辩无可辩,忍不住又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又没未卜先知的本事,如何知道这背后的曲折?”
他自小见过的姑娘家,个个都是循规蹈矩,最闹的也没有像这样,敢女扮男装到秦楼楚馆来的。他原本觉得南云是个持重的,胆子跟兔子似的,哪能想到她私底下见着手帕交,就变了个人似的?
他态度一软和起来,南云的顾忌便少了,大着胆子指责他道:“你问都不问,便那样对我。”
一想到方才在那雅间里的种种,南云就又委屈又气的,哪怕萧元景指着她责骂,都好过方才的做派。
萧元景弄错了事情,冲动之下又贸然行事,如今也只好对这指责照单全收。
以他的身份,便是真做错了什么,也没几个敢当面指出来的,所以在道歉这件事上委实没什么经验。看眼见着南云这模样,并不是能敷衍过去的,他斟酌片刻后,还是正儿八经地道了个歉。
“方才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萧元景缓缓地说道,“误会在前,轻薄在后,是我的过错。”
听他这么说,南云心中总算是好过了些。
其实生气归生气,她也没指望能从萧元景这里捞来什么道歉,毕竟尊卑有别,便是真有什么她也只好受着。如今萧元景肯正经同她认错,着实是让她有些意外的。
萧元景又低声道:“不生气了,嗯?”
南云想了会儿,虽不怎么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她才点完头,就又听萧元景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来说说你的事情吧。”
突然之间就掉了个过,成了被审的人,南云哑然。
“你一个姑娘家,到这种地界来,是嫌平时过得太顺遂安稳了不成?”萧元景向后靠着,恢复了平素里那个散漫的模样,掸了掸衣袖,“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你后悔都来不及。”
南云在这件事上是自知理亏的,但还是小声犟了句:“可也没出事啊”
萧元景瞥了她一眼,一脸“反了你”的神情,气笑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不成?你平素在王府谨小慎微的,如今一回家去,就要翻出天去了?”
见南云不说话,他又训斥道:“你是觉着有人扮个男装,你充作个丫鬟,就能高枕无忧了?这种地方,明眼人多了去了,你们将旁人都当瞎子不成?”
南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去。
萧元景噎了下,这才意识到这话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他就是那个被气昏了头,连女扮男装都识不出来的“瞎子”。
“过来,”萧元景磨了磨牙,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把,也不去讲什么大道理了,只冷着脸问,“知道错了没有?”
少时她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父亲就是这么冷着脸责问的。
南云下意识地答道:“知道了我非但没劝着阿榆,还同她一道闹,是我的错。”
她认错认得飞快,萧元景都有些猝不及防,愣了愣方才又问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这问话实在是如出一辙,南云嘴角微翘,小声道:“再也不敢了。”
萧元景见着她这模样,倒也生不起什么气来,拉了她一把,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低声道:“还敢笑,我看压根没诚心悔悟。”
南云正色道:“并不曾,是你看错了。”
“是吗?”萧元景勾起她的下巴来,抬手在她唇角轻轻摩挲着,叹了口气,“还疼不疼?”
其实这么点小伤口,自然是不妨事的。
但见他这么问,南云便忍不住开玩笑道:“可疼了,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