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外孙女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奇诡之极的提议,阮时意尚未细想已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尽管她相信徐赫私底下再怎么撩拨她有外人在场时他总能维持光风霁月、清明气派的表象。
可他们眼下正处于纠缠不清的时刻她若随秋澄巴巴地跑到他跟前,还美其名曰“拜师学艺”,不晓得那家伙会否想歪断定她欲擒故纵?
“阮姐姐!你就陪陪我嘛!”
秋澄收起先前种种傲慢和狂肆瞬间换上可爱小丫头的撒娇情态。
斜阳暖光下,水眸清亮光华流转梨涡浅笑,盈满了蜜。
阮时意最怕这一招。
这孩子长了一张酷似徐明初的脸而徐明初从来不向她撒娇。
她从秋澄处尝到渴望而不可求的滋味,故而鲜少逆其心意。
“这”
她张口结舌意欲婉言相劝,不巧仆役来报“姑娘,齐王殿下派人送来一辆马车您是否该?”
“什么?”阮时意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谁?”
“是齐王殿下。”仆役重复了一遍。
此言引来徐晟与蓝家兄妹的好奇与关注,三人停下议论静待阮时意发话。
阮时意琢磨不透这位闲散亲王有何用意未敢怠慢穿过竹影婆娑的回廊,步向喧闹大门外。
古朴高阶下方,聚了围观的街坊邻里,目光全数聚焦在一辆崭新的黑楠木马车上。
车身华贵大气,窗牖处镶金嵌宝,雕刻巧夺天工。
四周由华贵丝绸精心装裹,车帷前垂下琉璃珠帘,在黄昏金光下闪烁晶莹剔透光芒。
只需一眼,便知是奢华之物。
齐王府的管事见阮时意等人出迎,恭敬向她致意,又对余人逐一招呼。
“殿下因劣马撞坏姑娘的马车,好生过意不去,特地命人打造了一辆,还请姑娘笑纳。”
阮时意有些懵。
当日那赤色高头大马横冲直撞时撞上她的马车,这没错,可那一丁点微末的损伤根本不足挂齿,值得他这位亲王大费周章赔一辆新的?
钱太多没地儿花?还是别有用心?
公然接受或拒绝一位亲王所赠,于她的身份而言,都不合适。
她委婉表示礼物太过贵重,实在无颜收受云云管事则请她接纳,以免为难他们。
就在齐王府管事极力相劝、阮时意再度婉拒的拉锯间时,越来越多的路人闻讯而来,议论纷纭,赞叹不已。
阮时意欲拒无果,干脆大大方方一笑:“殿下的坐骑只磕到我那马车的一角,损毁了些小装饰,着实用不着赔偿。若贵府执意如此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
正当齐王府众人认为她不再坚持,她却抬起素手,从珠帘上摘下一颗光华四射的琉璃珠。
“只要这一颗就足够,还请管事替我向殿下致谢。”
余人错愕万分,管事愣了半晌,陡然笑得微妙:“是,那就不打扰诸位了。”
说罢,摆手命人将缺了一颗琉璃珠的崭新马车驶回。
围观者见再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去。
“这齐王礼数是否太周到了些?”秋澄眉心不经意一蹙,压低嗓音道,“今儿一早,他去我那儿,送我一匹雪色骏马,还给我定做了两套男子袍裳,说是上回弄脏了我的袍子,又为提醒他飞镖有毒,助他清除内鬼什么的道谢”
“他亲自登门拜访?”阮时意微惊。
“是啊!不过,我正急着去书画院跟你商量拜师学艺之事,只敷衍他两句唉!我上回态度也很恶劣,要不我去道个歉?”
“殿下为人大度,想必不会跟小姑娘计较。”
阮时意嘴上宽慰她,实则不希望外孙女与齐王来往密切。
在她的认知中,齐王气俊美非常,远离朝局,安享富贵,是位风雅之人,亦符合秋澄自幼所向往的那种“天生高贵、英挺不凡、温文尔雅”的理想男子形象。
但他一则八面玲珑,藏而不露二则已纳了一位侧妃。
阮时意自然不乐意看到外孙女与人共侍一夫。
再说,赤月国虽有一位由前王后诞下的大王子,但身娇体弱,常年服药,不善骑射。如若众部族不满,要另选贤能,秋澄将成王位继承人。
阮时意猜不透齐王何以同时对两名年轻女子示好,也许是真心诚意的道谢或致歉,也许是拉拢赤月国和徐家人,也许另有所图
她已无从探究。
随手将那颗琉璃珠放入荷包内,她趁徐晟、秋澄和蓝家兄妹四名小辈同在,把开设学堂、养老院及善会等义善堂的计划一一道出,并邀请他们加入,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举。
然而,“陪小公主拜师”之事,终究未能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