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曲折,且堆放了不少杂物于夜色之下分外幽深。
家家关门抵户仅剩窗口透出的微光以及未风里轻晃的灯笼映照出徐赫那蓄了短须的得意笑颜。
停步于巷道尽头的某家后门他将阮时意拉进一排长竹竿之侧,一则借暗影遮挡外界视线,二则防止她落跑。
阮时意处在游魂状态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手背上传来他轻轻摩挲的温凉感。
一定是她年纪大、反应慢又让他占了便宜!
“你!”她烧着耳朵,用力甩开他的爪子“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做什么?”
逆着弱光,徐赫的表情看不真切倒是嗓音尤为轻柔:“我最近有事,暂时不去书画院特来跟你说一声。”
“我知道,”阮时意莫名心虚“我、我也有事跟你说。”
他笑得意味深长:“哦?”
阮时意知静影和沉碧很快觉察她的离开,必须长话短说。
“秋澄看了你那幅画下令务必找到你你近日若出远门倒还好,要是在京城别去城西一带。”
徐赫沉吟不语。
阮时意又道:“我知你想与家人团聚但眼下时机不对等清除祸患,我再为你安排,切莫急在一时”
“阮阮,”徐赫轻声打断她,眼波柔和且感伤,“前些天,我躲在暗处,近距离见过明礼和孙子,也逛过明裕名下的商界、店铺,探听过徐家多年的好口碑。你说得对,我现下一无所有,就连名声也是你和思彦苦心经营、一步步替我挣来的我没资格与他们相认。”
“我、我没这意思!”
“儿孙皆风姿出众、出类拔萃,让祖辈欣慰,遗憾我在他们的成长时光中不含寸功,亦再无一席之地。仔细想来,我徐赫何德何能,配得起你这么秀外慧中的妻?”
他再度挽她的手,垂眸处如有寥落,如有自责。
阮时意心头似被什么挠了一下,分不清是痒是痛。
这家伙想通了,打算放弃她?
隐约松了口气,可他手上微糙质感,触发她心底玄妙难言的不舍。
因她处于顺光,眼角眉梢的每一个细节皆能落入他的眼。
定定凝望她片晌,捕捉她难以觉察的失落,他忽而换上宽慰的笑。
“在想什么呢?以为我要游山玩水、一去不返?我说过,今生今世不会再丢下你们”
阮时意遭他当面揭破心事,急忙摆出无所谓状:“才没有!我只是在想你偷偷摸摸的,打什么鬼主意罢了!”
徐赫笑颜欢畅而魅惑:“我还能打什么主意?我从来只打你的主意。”
“老不正经”阮时意急急瞪他一眼,“我得回去了!若那两丫头发觉我走开,没准儿满大街乱找。”
说罢随手推他,企图从他和长竹竿的缝隙间挤出。
“再说两句。”他展臂一拦。
“那就两句!不能再多了!”
他饶有趣味地端量她:“我既不在书画院,也未必常回群院居所。你若是想我”
“谁、谁会没事想你!”
“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他依旧满脸笑容,“我怕你像上次那样夜里寂寞,想与我拉拉手、叙叙旧,却白跑一趟,多不好意思!”
阮时意又想打人了。
徐赫最近犹爱看她被逗弄得气呼呼的模样。
只有让她那张娇俏容颜重现喜怒哀乐,他才会心生希望阮阮的那颗心,尚未老到波澜不惊的地步,尚有接纳他的余地。
见她明眸迸溅怒火,他笑了笑,“阿六那孩子,每日早晚会去书画院北门的包子铺,你若有事找我,便遣人去那儿,知会老板即可。”
阮时意虽觉未必有要事寻他,但如若多一处联络点,总比苦寻无路要好。
“我并非干涉你的行动,但你最好定期报个平安,毕竟,咱们经历相似,算在同一条船上还有,你在京也好,远行也罢,得时时审慎,免得连累我和家人。”
徐赫唇角缓缓勾起弧度:“阮阮,别另找托词,也别每次把自己形容得冷漠无情。你是觉得我眼瞎,才看不出你在关心我?”
阮时意深觉这场对话已无法继续。
迟疑片刻,她小声问:“你不去书画院,又不回居所,到底忙什么?”
“欸?我已说了不止两句话,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徐赫退开半步。
阮时意怒色乍现,脚下却未挪步,“你要拜访衔云郡主?”
“保密。”他冲她眨眼。
阮时意本在等待衔云郡主回京,再想法子接近,而今看来,徐赫要先下手为强?
她脑海中立马浮出夏纤络那娇媚冶艳的脸蛋,以及妖娆动人的身姿。
嗯如若容貌俊朗、才华出众的徐赫,落入那美艳尤物之手,会制造出怎样的光景?
届时,她在万山晴岚图的赌局里,还能否占一分先机?
沉思间,巷外依稀有舞火龙表演,金色银色的火光如长龙蜿蜒而行,诱发人们如爆炸般雀跃的欢呼。
借着她刹那失神,徐赫身子前倾,俯向她颊畔,“想知道我去哪儿?”
阮时意被他防不胜防的靠近震住,却听他笑哼哼补充,“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她迅速抬手,终究在揍他前缩回。
这算什么?打情骂俏?她才不上当!
于是她勉强端起庄重神态,闷声道:“不许调戏老太婆。”
“会脸红的老太婆,让我忍不住想调戏。”
温热气息落向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如火舌掠舔,烫出些微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