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这夜,东京某处一间廉价出租屋的门铃忽然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穿着白色冬季睡衣的女人从地铺的被窝中坐了起来,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起身穿好拖鞋朝玄关走去。
这是一间廉价出租屋,房间很小,除了卫生间是独立的以外,客厅既做厨房之用,同时又是卧室。铃子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门外看去,然而门外那人她并不认识,便小心地问道:“请问你是?”
这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女人,又是独居,若不问明白了,还真不敢随意便给不认识的人开门。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门外的人说,“前段时间铃子小姐不是还收到我寄的一封信吗,我就是给你写信的‘今川’啊。”
“啊……原来那位出钱给我哥哥办葬礼的今川先生,就是你吗?”铃子说,“今川先生这么晚来找我,敢问可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把恩人关在门外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可是要她这独居女子深更半夜的给一个男人开门,却也实在是太难为情。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难道就因为他出钱给自己的哥哥办了葬礼,就可以说他百分百是一个好人了吗?铃子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对此,李公子也是颇为无奈。早知道就把这张脸捏得再英俊一点好了。
“深夜造访,虽说实在是唐突了一点,但请铃子小姐相信,我并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那个……”说着,李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律师证,并退后一步道:“你看,我其实是一名律师。另外我还带来了一件你绝对意想不到的东西。瞧,这盒子里装着的就是你哥哥生前用生命也要守护的家传古画「五色鹦鹉图」。”
“五色鹦鹉图!?”激动之下,铃子的心中虽仍有几分不放心,但却手不听使唤地把门给打开了。
等她回过神来想要把门关上时,门外李公子却向前一步,用脚抵住了门缝。
“今川先生,你!”
“铃子小姐请不要害怕,我此举完全没有任何恶意。这盒中所装的确是你家传的古画五色鹦鹉图没错,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先从门缝把盒子塞进去给你,然后我把脚拿出来,你关上门,等确认此画无误后,再给我开门也是可以的。”
“好,那就请今川先生先把画递过来吧。”
“拿好。”
李公子将画递出,随后将脚从门缝拿了出来,让她把门关了起来。几分钟后,铃子终于将门打开,并鞠躬道歉道:“真是抱歉今川先生,刚才我居然……”
“这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向我道歉,女性一人独居在家,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今川先生。”铃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到鞋架上为他找起拖鞋,但无奈家中拮据,竟连一双给客人更换的拖鞋都没有。最后只得尴尬地苦笑道:“那个……今川先生不用脱鞋了,请直接进来吧。”
铃子招待他到客厅中的矮脚桌旁的坐垫上坐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到:“那个……今川先生您喝水吗?”客人进屋,若是连杯水都没有,实在是过于尴尬,但家里除了自己喝水的杯子,就再没其它的杯子。就那个杯子,她都还是刷牙、喝水两用的呢。
但出于礼貌,问还是要问一下的。
“谢谢,我正好有些口渴。”
“啊……那我现在就去外面的便利商店去给今川先生买,今川先生要喝啤酒还是?”
“我是有些口渴,但如果是要专程麻烦你去外面买那就不必了,我可还没渴到那个份上。我今天来啊,主要还是跟你商量一下有关这幅「五色鹦鹉图」的事。”
“今川先生您说。”铃子咬了咬唇道。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位‘今川先生’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把这幅前段时间被人强买走的古画给拿回来的。但她知道,这位今川先生一定不只是像他之前信中说的那样,只是哥哥生前的好朋友那么简单。
如果他真的是哥哥的好朋友,为什么哥哥生前从未向自己提过?为何一直到父亲赌博输光家产,赌场上门开走家里的车子,将自己一家人从家里赶了出来,外祖父被气得当场心脏病发而死,家传古画被人以贱价买走后,母亲不久亦绝望自缢。哥哥上门索要未果,并于第二天被发现投河自尽,连葬礼都没有钱举办的关头,他才突然给自己寄来了一封信,并随信一起寄来了一笔给哥哥办葬礼的钱。
这个人的身份,着实是让人怀疑。
看着铃子眼中异样的神情,李公子也没有再骗她的打算,很是直接道:“开门见山的说吧,我其实并非你哥哥的朋友,而我之所以帮你把画拿回来,目的也只不过是从你的手中再把它给买走罢了。”
“从我手中买画?”听了他这一番解释,铃子顿时觉得更加不明白了。你明明已经拿到了画,直接把它拿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把它还给我,又再从我的手中买走它,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李公子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疑惑,当即又道:“你家中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另外我还知道,你外祖父青年从戎,有一次他抓了一个商人的全家,而那个商人便用这幅画,连同自己一半的身家换下了自己一家老幼的命。后来战争结束,你外祖父回国后退役经商,办了一个罐头厂,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也总归是算有钱人吧。你母亲,乃是家中的独女,从小衣食无忧,养尊处优。而你父亲,则是家中几个儿子最不中用的那一个,一路跌跌撞撞,方才侥幸上了高中,但所幸天生了一张好面孔,在一次校庆晚会上邀请你的母亲跳了一支舞。之后发奋,与你母亲考进了同一所二流大学,二人也渐渐确认了关系。毕业后奉子成婚,改姓入赘到了你们家。结婚这么多年来,你那个当赘婿的爹一直都还算听话,也因此在两年前你外祖父身体状况恶化后接过了罐头厂的管理权。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便越发的放肆,一直到这半年来,每晚出入‘俱乐部’、‘赌场’等地,直到输光了从你母亲那骗来的钱,最后更是趁你外祖父住院,从你母亲那里骗来了你外祖父的印章,将厂子抵押给了赌场。在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不用我说,想必你自己也知道了吧。”
“今川先生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家破人亡这件事情上,你全家人中除了你和你的哥哥,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首先是你的外祖父,那幅靠着用别人的家人的生命相威胁所弄来的古画我就不说了,就说他回国后办厂所用的那笔起步资金,那钱难道就那么干净吗?我想不会。一个底层人家出身,陆士毕业后参军打了几年仗,回来就积累了上百万的家资,若说这钱上没有沾冤孽,我想就算是身为他外孙女的你也是不会信的吧?再说你父亲,在外面乱玩,赌博输光家产,这就更不用别人多说了,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的。你能家破人亡,落魄到今时今日这个境遇,他该当首罪。”
“那我的母亲又有何罪,难道就因为她轻信了我的父亲,她就该死吗!?”
“轻信?呵!”李公子冷笑一声,道:“她明明知道你爹是个什么德性,却还偷你外公的印章和保险柜里钱拿给他去填那个名为赌的无底洞,你却认为这仅仅只是轻信吗?要我看,她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