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弟弟沈至斐来了。我已经记不清楚有多久没见过他了。自从他上了大学,就已经开始自力更生,用自己所学英语专业的优势在外面利用课余时间或假期做家教,几乎很少从父母那里伸手要钱,因此在别的同学胡吃海喝,南北瞎逛拈花惹草的时候,他都匆匆走在给别人上课的路上。而且基本上一年只回两次家,一次是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一次是在过年三十的当天,今年也不例外。都说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那也是没有办法,但这样的环境也确实很容易锻炼我们的心性,让我们很早就学会了坚强和独立。
弟弟今年二十二岁,身高一下窜到了一米七六,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我们两个除了都是大眼睛双眼皮外,找不出任何相像的地方,连性格都是南辕北辙,就像磁铁的两个极端。差别最为明显的是我特别喜欢安静,而他就特别喜欢热闹。我可以连续宅家里几天看书写字,而这对于他简直是人间一大酷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点没错,你看他现在外形变化很大,但风风火火、调皮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多少,刚到家门口看到我,就直接扑过来来了个熊抱,差点把我撞翻。
“姐,老姐,我可想死你了。”
一个大小伙子还带用这撒娇的口气,腻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直接把他推开了。
“至斐你都多大了,还是没个正行。快去看看爸妈,他们都等急了。”
满怀的热情被我泼了一盆冷水之后,他挤眉弄眼地朝我做着鬼脸表达着心里的不满,而后很快又恢复了真面目。这一幕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我虽竭力装着作为姐姐的教导样,但还是忍俊不禁被他逗笑。
“爸妈,姐夫,晨晨,我来了。”他就像个长满了活力的开心果,一下热闹起整个家。老妈好久没见弟弟,老泪纵横各种感慨,语言水平一下比之前更进一步。果然,亲情的力量再一次得到验证。老爸则一边满脸严肃,一边被弟弟的各种行为逗得直骂“臭小子”。
自从结婚后,我要不忙于工作,要么陪了老公,回家也是忙着走亲戚,匆匆完成各种繁琐的风俗,都没有好好陪过爸妈。老妈病倒之后,我一直为我自己的粗心大意心存内疚,所以当老爸提出过年想要回家的时候,我立马拒绝了。而因为老爸的存在,我们可谓充分享受了口腹之欲,而我只负责打下手,帮忙收拾刷刷洗洗。所以这个年,对于我来说是相当热闹,也是我自结婚以来最为开心的一个年。
愉快的日子总是很快,对于时间的任意流逝我们总是无可奈何,年很快过去了,农历初七不约而至,是该上班的时候了。确切地说是强子该上班的时候了,就连弟弟虽然还是在校学生,也很早赶回学校,而我仍然是无业游民。之前一直忙于帮老妈做康复训练,没空多想,过年的几天除了吃吃喝喝就睡大觉、聊天,仔细一算离职都已经两个月了。虽然自己有一些计划,但毕竟前路未知,忽然竟觉得有些迷茫起来。强子的公司刚刚起步,我如果一直呆在家里没有一点收入是件很危险的事,生活在城市不比农村,在农村最起码基本的粮食和蔬菜可以自给自足,在城市尤其是深圳这样的大城市,消费水平本来就高,所有的吃喝用度都要用钱,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我们是拖家带口,还是个实实在在的房奴。生活容不得我随性而为,温饱才是亟需解决的重中之重。
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找份工作,至于自己的计划也要等整个家庭有了保障之后才能进行了。于是,什么中国人才热线,什么51b成了我每日必逛的地方,也真正体会到了强子之前找工作时候的煎熬心境。
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每天早上被摆在菜市场各个摊位待卖的蔬菜,在没有被做成美味之前,我跟大部分的菜仅从外观上来看并无太大区别,都等着来买菜的人挑剔筛选,而我所能做的除了尽量装作很新鲜很可口之外,就只有默默地等待。在我等待的日子里,强子每天忙忙碌碌奔波在他的梦想旅途上,日渐消瘦。我想帮帮他,但隔行如隔山对于贸易的东西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只能从精神上给以适当的鼓励和安慰。老爸来家的这段日子里,女儿也不怎么粘我了,每天吃完饭就跟着姥爷、姥姥往外跑,所以家里经常都只剩我一个人,我的世界一下安静了。
习惯是个很强大的存在。就在不久之前,我还经常抱怨没有足够的独立时间,现在自主的时间多了,反而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一丝魂魄被抽离了身体,经常坐立不安,有时甚至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无法静下心来写任何东西,就连看书都心浮气躁。我试着走出家门来到大街的人潮中,熙来攘往的各种人声、车流声却成了我的镇静剂,只有被这么多人包围着我才能感到安心,要知道这是我以前最为逃避的,说来真是讽刺,可我就是这么奇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