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屹楠的药果真控制住了陆宛如的病情。
谢云惜才,便特聘他为陆宛如的私家医生,全权负责陆宛如的病情。陆屹楠原本就担忧陆宛如的病,如今可以亲力亲为,这才稍稍安心。
钟可情见陆屹楠这几日总是晚归,一问之下,才知他接了这个私活儿。
钟可情联想到何医生的死,心中便觉得陆屹楠必定和陆宛如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她试探着问道:“屹楠,我听说上次我救下的那位阿姨,姓陆?”陆屹楠回过头,面色淡然:“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刚巧和我同姓。我也是看她可怜,才答应谢云帮他照看着……说实在的,谢家距离我家这么远,若换了旁人,我一定
会拒绝的。”
他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好像纯粹只是同情病患,口风严实,钟可情根本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第二天。
陆屹楠开车去谢家,钟可情则去流光上班。因为不顺路,钟可情的车又落在了医院,她便一个人乘坐公交。
一下公交,身侧便有一辆疾驰的跑车,突然停了下来。
钟可情原本没太在意,但周围渐渐聚集了好多人,对着那辆跑车,指指点点。
“真是活该!”
“是啊!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天天爆胎才好!”“哎!想想那些照片,就觉得好恶心。听说现在的小孩子都爱看那些东西,而且还会照着学,我家儿子就有学坏的趋势!身为一个医生,不帮治病救人放在第一要务,竟搞
些损害社会道德的事情……啧啧……”
“……”
身侧的行人越骂越难听。
钟可情好奇地回望了一眼,车里的人瞧见是她,连忙伸手去遮挡自己的脸,但任由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光速。
钟可情终于还是看见了,车子里的人竟然是沈让。
自打自己的心脏被换掉,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沈让。工作不在一个组里,原本就很少见面。加上,她始终怨恨着沈让,就连电话联系也没有了。
其实裸照的事已经过了好久,人家心里头虽然还惦记着,但多半不会去肆意辱骂的,像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场面甚为少见。
钟可情眉头拧了拧,原打算就这样走掉。
砰
恰当此时,身后发出一声巨响。
她连忙回头,便见一名大汉将手中的砖块狠狠砸向了沈让的挡风玻璃!沈让的车虽然不差,但玻璃毕竟只是玻璃,哪里承受得住砖块的力道,瞬间破裂。
周围的人似乎也受到了鼓舞,纷纷弯腰,拿起砖块朝着沈让的车子上砸去。
钟可情眼睁睁看着那些碎玻璃划伤了他的眼角、脸颊、手背……以及裸露在外的锁骨,鲜血一滴滴落下来。
不对!
钟可情明显感觉到了反常!那些围观者的神情太过凶狠残暴,一点都不像是普通的市民!这不是舆论引起的砸街,而是有人蓄意为之!沈让这个时候不能下车,只能锁在驾驶位上,一旦下车,必定
会被那帮凶狠的匪徒砸得头破血流!但倘若他一直呆在车里,等到挡风玻璃被砸碎,他一样会重伤!
钟可情回眸看他,眼见着他拿起手机打算抱紧,便被人从身侧夺去手机,扔在马路上,用皮靴狠踩几下,将手机屏幕踩得粉碎!
不行!她若是再这么眼睁睁看下去,沈让必定会被人打成残废!以沈让的个性,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搬上法庭去说,就像六年前一样,他宁愿自己吃下哑巴亏。
钟可情只因为陆屹楠的那句“沈让是自己人”,心中挣扎不已。到最后,她还是朝着车子那边冲了过去。
沈让的余光一直是望着她的,见她这般动作,面色大惊。他原本挡在面前的手臂放下来,冲着远处的她,声嘶力竭地怒吼:“走开!别过来!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钟可情置若罔闻,蹲下身子,捞起身边最大的石块便朝着那领头的暴徒身上砸去。
“妈的!臭娘们!居然敢砸老子?”领头的大汉被惹火,拾起地上的砖头,便朝着钟可情那边冲过去。周围的一行人见了,也纷纷捞起家伙,跟了过去。
沈让面色煞得惨白,也顾不得浑身的伤了,直接跳下车来,赤手空拳对那帮暴徒,踢翻一个是一个!
钟可情也是疯了,完全没想过扔了一块砖头的后果,一众人将她围了起来,圈在圈子里。
“臭丫头!方才你是用哪只手砸得我,老子就废了你哪只手!”那大汉说罢,长腿一伸,便朝着钟可情心窝里踹去。
沈让打得眼红,眼见着钟可情有危险,直接一个飞身扑了过来,将她死死压在身下。
钟可情明显听到了他的一声闷哼,而后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鼻梁,缓缓滴落到她的脸上,一颗颗豆大一般的珠子,落个不停。
“你放开我。”钟可情推他,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不放!”
沈让便抱得更紧,就跟藤蔓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她,保护着她,不让那些人的拳脚伤到她。
钟可情的耳畔全都是踢踢踏踏的声音,那些人拳脚相加,打得眼睛发红,每一下都往死里踢,恨不得将他们两个人直接踢死在大马路上。
“既然不是一路人,就放开我!”钟可情怕他这样下去会承受不住,干脆甩了狠话,“我不需要你这么虚伪的人来救!”
“既然你知道我这么虚伪,为什么还要回头来救我?”沈让定定地望着她,茶色的眼眸中寒光尽现,写满坚定不移。
“我只是看你可怜……”钟可情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他若是一直护着她,始终不还手,只怕真的会被人打死!
沈让软软地趴在她身上,血流满面,嘴角却勾起一丝笑容:“原来你还知道可怜我,我当你真没有心呢。”
钟可情没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他便已经昏死了过去。
片刻之后,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任务已经完成了,撤!”
“妈的!今天便宜那臭丫头了!”
钟可情只听到两声低咒,围着的人便在一瞬间散开,阳光重新照在了他俩的身上。沈让早已陷入重度昏迷,任由钟可情怎么摇晃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钟可情突然间就慌了,她讨厌欠别人东西,尤其害怕欠沈让的!她本来就欠他很多,还一直找不到
机会偿还!
警察匆匆赶到,将沈让抬上救护车,忙送去医院。
流光医院就在前方不到五百米远的地方,不出五分钟时间,沈让便被抬进了急诊室。钟可情一路跟着,生怕他有什么不测。主治医生看了一眼,见他浑身上下都是血,吓了一跳,忙道:“快去照个片子,只怕有骨头断了,压迫到内脏。哎!这不是沈医生么?也真是的,这才一个星期不到,他都
被送来三次了!”
钟可情面上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主治医生:“三次?”
“是啊!前两次伤得没这么重,听说是车子被人给砸了!”主治医生耸了耸肩,目光中带着些许鄙夷,“这也怪不得别人,他的那些照片……啧啧,社会影响太差了!”
天呐!
钟可情震惊地无法合上嘴巴!说什么社会影响差,就算真的有很坏的社会影响,大家也顶多是唾骂而已!这种群起而砸车的行为,明显是有幕后人在操控!
“上次,我都跟他说了,遇到这种情况,就躲在车里不出来。这回……怎么伤得这么惨?”主治医生看着那满目的鲜红,也有些不忍了。
钟可情懊恼得要死,才知自己是好心做了坏事!
如果当那帮匪徒靠近她的时候,他弃车而逃,或许此刻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就是她了!“断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插入肺部,引起肺出血,需要尽快手术。”主治医生将影像科送来的资料递给钟可情,“季医生,你也是医生。你看一眼,便知道情况有多严重了
。”
钟可情见病床上的人眉头紧锁,呼吸困难,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几成?”虽然不想问这样的问题,但有的时候又必须知道。主治医生面色黯然:“他身上的伤实在太多了,新伤加旧伤的。这手术一动,很有可能会引起肺部发炎,到时候非得用进口药控制不可,但据我所知,沈医生对那种药过敏
,是不能轻易使用的。所以,手术成功的概率很高,但能熬过今晚的概率,便只有一成了。”
只有一成?
钟可情从未想过,从前那个趾高气扬、潇洒不羁、脾气古怪的沈让,有一天也会虚弱地躺在她的面前,生命垂危。“季医生,沈医生的父母都在国外……您看,这个手术要不干脆就别做了。”主治医生面露尴尬,“一来,这个责任我也承担不起。二来,或许不动手术,他还能活得更久一
点”
钟可情不是不知道,肺部积血,倘若不做手术,根本就是等死!
“做!当然要做!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她俯下身子,握紧了沈让的手,咬唇在他耳畔低声道:“如果你能熬过来,我就原谅你。”
沈让明明昏迷着,但握着她的手却突然紧了紧,就在这一瞬间,给了她无尽的力量似的。
钟可情一咬牙,想也没想,便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并且指明:“我要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只要能救回他,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
“但,”主治医生面露难色,“动这么大的手术,需要家属签字的。”
钟可情将自己的拎包倒出来,从中翻出户口本和身份证,又从沈让的贴身衣物里面翻出他的证件来,扔到医生面前:“隔壁就是登记处,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注册结婚。”“季医生,这……”主治医生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这件事,您得慎重。且不说你现在有未婚夫,就算你们现在注册结婚了,做手术了,沈医生伤得这么严重,也未必救得
回来。到时,一夜之间,你就成了寡妇了。”
“我呸!”钟可情狠狠唾弃,“我说他能活下去,他就能活下去”
主治医生知自己失言,连忙道歉。
钟可情又道:“医生,你只管治疗便可。注册结婚是我们的私事,我有我自己的未来,不需要医院来为我的未来买单。就算将来沈医生真得挺不过去,我也不会怪医院。”
“好。”
钟可情和沈让,竟在急诊科护士和护工的协助下,去路口的婚姻登记处,注册领证。
沈让没有出席,由在场的护士和护工作证,钟可情独自一人,顺利领了证。钢印打下去的那一刻,登记处的阿姨抬起头,再次郑重地问了一遍:“季小姐,你想清楚了么?这钢印若是印上,你就有婚史了。你现在为了救人而结婚,不知道你救人之
后会不会离婚,万一离了,这往后再结婚,女人的身价可就不比从前了。”
“阿姨,别再多说了,救人要紧,加紧吧。”钟可情咬了咬唇,狠下心道。反正再过不久,她也要嫁给陆屹楠这个恶魔,她又岂会在乎自己有几次婚史?
“好吧。”登记处的阿姨又望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同情,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印下了钢印。
在一旁盯着的护士,立马拨通的电话,对着电话里面的主治医生道:“副教授,已经注册了,是合法夫妻了,可以开始手术了。”
“好。”电话里主治医生的声音亦十分激动,仿佛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家属”。钟可情回到医院的时候,沈让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因为他身上多处骨折,加上肺部出血,所以医院请了普外科一大帮教授会诊,最后由专家杨教授和徐副教授同台手术
。
钟可情坐在走廊里,心中焦虑不安,一会儿就要抬头看一下手术室的白炽灯。沈让重伤入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心外科,丁宁率先赶了过来。她不由分说,上前就甩了钟可情一个耳光,冷声质问:“你害他名声尽毁还不够,非要害死他,你才开心么
?”
钟可情被打懵了,心里惦记着手术室里的沈让,根本不想开口多做解释。丁宁又道:“陆屹楠的那起私自贩卖器官案件,他原本打算自首,在狱中熬个两个月也就出来了。若不是为了你,为了阻止你胡乱结婚,他也不会明知自己的那些照片在对
方手中,还要去指证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