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原来从遇见他的那一天起,晏朝的心里就有一座姑苏台悄然而起,从此住进了他的小沉鱼。
一出唱罢,周辰瑜终于走到台前,露出了往常那副湛然的笑意,然后按照旦角谢幕的标准姿势,微微颔首,向台下一福身。
场馆内瞬间爆发出了今晚最气势磅礴的掌声和叫好声,一时间有如排山倒海,响彻云霄,经久不息。
周遭的掌声如此激烈,可晏朝不知怎么的,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耳旁传来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呢喃。
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向身旁老班主的方向俯身,将耳朵靠近他的嘴边。
只听老班主无比费劲,却始终不曾放弃地重复着两个音节。
晏朝极其努力地听了半晌,但老人的口齿实在不清晰,再加上周围人声嘈杂,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辨认,依旧没能听出老人在说些什么。
他无奈地抬起头,只见老人那双之前一直半阖着的眼睛,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舞台中央的那个人影。
晏朝忽然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他迅速地再次低下头,聆听老人发出的那两个模糊的音节。
在终于听出来那两个字是什么时,晏朝的心尖儿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颤。
原来他一遍遍重复的是:“小……鱼……”
“他当时……真的说了这两个字儿?”
从医院的摩天大楼里出来,周辰瑜抬眸看向晏朝,连睫毛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晏朝点了点头:“虽然说得很不清楚,但我确信是这个。”
周辰瑜难得地沉默了半晌。
见他不开口,晏朝于是也没有再说话。
今晚的花场举办得非常成功,从观众反响到录制效果都超乎预期。但晏朝没有跟着主办方一起去吃庆功宴,因为演出一结束,周家的一行人就马不停蹄地将老班主送回了医院。
长达数小时的观演过程,老爷子非但没有因此而疲惫,反而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甚至奇迹般地可以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了。
尽管仍不能实现清楚的表达,但眼见着一切都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老班主病情的恢复指日可待。
这会儿,待晏朝和周辰瑜从病房里出来时,又是半夜的光景了。
深夜的医院门外一片静谧,今晚天气难得晴朗,连月亮都清晰可见。
两人一路无话地上了车,晏朝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听周辰瑜忽然幽幽地开了口:“其实我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挺对不起他。”
晏朝的动作一顿,就听他接着说:“他其实打小儿就最疼我,可我偏不知好歹,不肯听他的话,非要等他成了如今这样,才知道后悔。我要是肯早些年唱这出《西施,他……”
周辰瑜的声音又是一哽,没再说下去。
“你已经很听话了,”晏朝伸出手,将他冰凉的手握入掌心,“如果不是你,他现在可能依然没醒过来。人生在世,有时候就是靠这么一个念想支撑着……”
没等晏朝说完,周辰瑜就忽然扑上来,紧紧地拥住了他。
晏朝一怔,就听怀中人低声道:“晏朝,谢谢你……谢谢你替他……也是替我,圆了这么多年来的念想。”
晏朝伸出手,轻轻地顺了顺他后脑的头发:“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和你之间,永远不用说这两个字。”
周辰瑜仰起头,用柔软的嘴唇轻轻地摩挲他的脸颊:“不让我说谢谢,那你要我说什么呢?”
他纤长的眼睫扑闪在晏朝的脸上,带着一阵濡湿的凉意,让晏朝微微一怔。
晏朝拥着他,在他的睫毛上烙下一个轻吻:“怎么回事儿?最近的眼泪都不要钱?”
周辰瑜闷闷地笑了一声,沉声道:“晏朝,我这人平时满嘴胡言乱语,怠慢了你不少,这种时候说‘我爱你’,你肯定觉得我油嘴滑舌。但是晏朝,我爱你,从今往后,我这辈子都不能没有你了。”
“我也爱你,”晏朝将他搂得更紧,“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似乎依然太过浮于表面。
晏朝于是微微低下头,轻轻地吻住周辰瑜的唇,像童话里的王子亲吻他的小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