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吵的激烈时,一名书吏慌忙冲进屋里,白垣这会儿正受气呢,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见着书吏顿时有了出气筒,大声喝骂道:“混账,亏你还做了这许久书吏,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本官在此商议公事,谁让你进来的!”
那书吏面无血色,颤颤巍巍向外面一指,声调都有些跑了,“县尊您也别商议公事,外边出大事了,人命案子。”
“人命案自有贼曹游缴去管,仵作查验尸体,怎的什么都往本县这里禀报,实在是没有规矩!”
“县尊还是屈驾去看看吧,城南的陈三老被山贼屠了家,首级被挂在县衙门口。”
周文孔安齐齐转头看向书吏,又转向白垣。
“你,你莫是在糊弄本官?”白垣声音都有些发颤,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但心底已信了八分,一个书吏绝不敢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三老是一乡之主,由当地豪强地主担任,王朝前中期时,政府掌控力强大,这些豪强地主是稳定地方的良民。一旦官府对基层失去控制,这些有钱有粮有人的地主豪强瞬间就成了不稳定因素。坐拥家丁部曲,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官府也要敬其三分。
话虽如此,但地主豪强和官府却很少对立,多是合作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官府保障一方地区平安,地主士绅则帮官府收税,当然,收税派役中间有多少中饱私囊那就不清楚了。
陈三老就是这类地主中的典型,他是郎陵三家豪族之一陈家的分支,坐拥良田千顷,僮仆上千,一直以来都是朗陵官府的忠实伙伴,钱税上与官府三七分帐,绝不含糊,简直是朗陵士绅地主们的楷模。
如今这位楷模被山贼杀了,这分明是做给朗陵官府看的!白垣连鞋都来不及穿,一溜烟冲出县衙,管家在后边拿着鞋,边追边喊白垣。孔安神色先惊再惧,也赶紧出去。周文慢条斯理喝完酒,本不想搭理此事,却被好奇的糜异硬拉横拽出去。
到了一进院子,只见黑压压一群升斗小民聚在县衙门口,指指点点,七八名游缴正喝散百姓,却没多大作用,人群越聚越多。白垣孔安站在大门底下,仰头上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挂在门梁上,神色狰狞,显然死前经受极大恐惧。两名衙差去后院搬梯子,取人头下来,令有一名衙役在给白垣回话。
“……我和老李就到里屋喝个水的功夫,回来时就看见人头挂上去。抓了几个路人询问,说是刚才有一骑手快马过来,用挠钩上到门梁,把陈三老的脑袋钉上去,留下一张信帛就逃之夭夭。”说着双手递上一张信帛。
周文凑过去一瞧,是探龙山求大当家的来信,开篇就骂白垣,发誓要给三头领陈川报仇,今日先取地主陈梁的性命,明日打进朗陵,铲平县衙,一个不留!
不等看完,白垣已将信帛撕个粉碎,跳着脚大骂:“混账!混账!不杀此贼,难解某心头之恨!”一旁的孔安也是面色阴沉,咬牙切齿。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一县之主。
白垣怒火烧心,又见衙门前聚集大批百姓吵扰,无名火更盛,喝道:“一群吃着公饭的废物!探龙山贼人捉不住,连平头百姓都赶不走!?”
话音未落,一名拦阻百姓的衙差被人踹倒在地,人墙出现一个缺口,只见两名短衣的精壮汉子跳出,挥舞着短剑往白垣扑来,嘴里大叫:“探龙山死士在此,特来取狗官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