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正在伺候朱允承洗漱更衣,云良便端着一个托盘入了寝殿,在朱允承身侧一躬身,双手将托盘举过头顶,说道,“殿下,这是一早从晨曦殿送来的。”
朱允承正眼都没瞧一下,懒懒的问道,“什么东西?”
云良回道,“回殿下,兰儿说这是宁神香,此香可宁心静气,可助殿下休养生息。”
“嗯,拿下去吧。”朱允承仍然没有要看的意思。又见云良一直端着托盘没有退下,便问道,“怎么?还有何事?”
“回殿下,兰儿称有一封王妃的手书夹在这宁神香中,求殿下过目。”云良言语中似有为难之色,又将托盘往前递了递,并举高了些。
朱允承这才抬手揭开了其中一盒的盖子,果然里面放着一张纸,打开看了看,又折好了丢回盘中,“传话下去,本王稍后就去晨曦殿。”
云良低了低身子,拿着托盘退了出去。
朱允承心里思忖着,这宁芙蓉在这时候突然送来个宁神香,又写了这么一封手书,不知是在唱哪出戏,且去晨曦殿一次探个究竟。
到晨曦殿之时,宁芙蓉早已穿戴整齐候在内殿,朱允承草草瞥了一眼,便直接略过了宁芙蓉,在空置的鸟架处停顿了一下,拿起许久为用的喂食勺看了看,又丢回鸟架,随后走到美人榻前背对着一路跟来的宁芙蓉,淡淡的问道,“王妃,近来身子可好些?”
宁芙蓉在身后福了福,回道,“芙蓉这身子也就这样了。”
兰儿端了两盏茶进来,一左一右放在茶几上,宁芙蓉使了个眼色,兰儿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宁芙蓉从几上端起一盏茶缓缓走至朱允承身侧,柔声说道,“殿下,请用茶。”
朱允承随意的接过茶盏,只是端在手中,没有喝的打算,只是冷冽的问道,“王妃,那封手书是何含义?”
宁芙蓉凑近朱允承,轻轻地替其整理起衣袖来,边整理边说着,“诚如殿下您所见的,芙蓉觉得沈姑娘入府多日了,这么不明不白的总不是个办法,殿下若真的喜欢,纳做一个姬妾便是。”
朱允承拂了拂袖子一转身,顺势甩开了宁芙蓉在他身上的手,将茶盏放回几上,并未马上接话,思虑片刻,沉声说道,“清阙的事,本王自有打算。王妃的贤良和体恤本王自然会意,王妃有心了。”
“殿下,守岁那日芙蓉去芜寰宫见了母妃,母妃似乎身子又不太爽利,一直在催促着妾身与殿下要早日诞下嫡子。”宁芙蓉走近朱允承,环住了朱允承的腰间,将头靠在他的背上。“芙蓉忧心着此事,或者沈姑娘入了府,子嗣的话……”
这次朱允承倒并未马上推开她,宁芙蓉在其身后看不出他的表情,凭声音可以感觉到他冰冷的态度。朱允承轻哼一声说道,“王妃,何须拿子嗣与母妃来说事,嫡子?太子在上,仍未所出,莫非本王是要引火烧身不成?现在什么局势,想必王妃应该比本王还清楚吧。”
“殿下,您误会芙蓉了,”宁芙蓉隐隐有些呛声,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的更紧了,“芙蓉一心为了殿下着想,并无别的心思。”
朱允承一把扯开了宁芙蓉,冷冽的说道,“无别的心思,好,这话本王先收着,也请王妃谨记。该守的本分,请王妃一定牢牢守住,别丢了大召的颜面。”
宁芙蓉表情委屈,梨花带泪的说道“殿下,芙蓉上回铸成大错,已经有所反省,因此送去了宁神香,以表心意,望殿下能够回心转意,至少可以像过去那般对待芙蓉即可。”
朱允承微挑眉梢,伸出指尖微微将宁芙蓉的下颌抬起,四目相对,一方含情脉脉,一方却冷若冰霜。“宁芙蓉,你觉得本王还会信你?”
“是,你必须相信我,”这句回答铿锵有力,宁芙蓉似乎还有别的含义。“为了大召和南平,你必须相信我。”
朱允承昂起头,斜睨着眼前的宁芙蓉,看来这才是今日找他来的目的,先向他以纳清阙为妾来示好,后跟他摊牌,搬出母妃、大召来,无非就是向他阐明,若是想要保住清阙,必须要先保住自己的位置以及她这位王妃,换言之就是要继续跟她“相敬如宾”。那头吊着二皇兄,这头又不愿放弃自己,周旋在此间,这宁芙蓉的算盘还真打的巧妙。
朱允承嘴角邪邪一勾,答道,“既然如此,那这段日子王妃先安心调理身子吧,待本王回来,再与王妃共商子嗣的事。”
宁芙蓉表情微怔,取出绢帕拭去眼泪,扑到朱允承怀里,破涕为笑的说道,“殿下,芙蓉就知道您会回心转意的,芙蓉定当好生修养这身子。对了,殿下,芙蓉想去法华寺修养几日,佛可静心、清心。”
朱允承轻轻推开宁芙蓉,退开两步,淡淡回道,“嗯,如此甚好,王妃自己做主便是。”
兰儿躲在帷幔后,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对话,从神情紧张渐渐变得舒缓下来,长吁一口气。这一幕恰恰被前来向姐姐请安的海棠看到,海棠不动声色的来到兰儿身边,也倾身去听,并低声问道,“好你个兰儿,岂可在此偷听。是姐夫来了吗?”
这一声差点把兰儿吓出魂来,赶紧福了福,急急说道,“兰儿见过海棠公主。”
“免礼免礼,”海棠拨过兰儿的身子,探头朝里望去,果然看到姐姐从身后抱着姐夫在说话,一个害羞,双手遮住了烧红的小脸颊,糟糕的是,居然脑中还浮现了自己和柴侍卫的画面,更加羞的无地自容起来,一跺脚,狠推了兰儿一下,娇嗔道,“你这个奴婢,居然在此窥视主子,真真该死。”然后就飞快的跑至门边夺门而出了。兰儿一副莫名其妙的怔在原地。
海棠的动静太大了,朱允承正好乘此契机结束了与宁芙蓉的对话离开晨曦殿。
从晨曦殿出来,朱允承走在环湖的回廊中,经过一间半廊亭,突然驻足不前,揪着眉头望着被一层薄冰笼罩的湖面,细细的聆听能听见卡嚓卡嚓冰面破裂的声音,现下他周遭的情况就似这冰面,用蛮劲亦能轻易击碎,却并非最好的方法,当以迂直之计为上,要似这冬日暖阳一般将冰面一寸一寸的渗透破除。
一个人影闪入了亭子,跪在朱允承身后,一抱拳说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