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厨山庄。

秦天始终负手站在窗前，身影凝重如山。

“少爷……”蓉儿急急跑来，“叶神医查出来了。”

“快走。”秦天几乎小跑着，向主院而去。

叶神医，就是掌柜在杭洲的故友，对于辨别毒物，有着远超常人的功力。

他接到掌柜快马加急信后，立即赶到，在房间里，面对那盆有毒的菜，研究了好几个时辰。

“有劳叶神医了。”秦天抱拳。

“秦少爷客气，据老夫分析，这是很罕见的一味合成药，名曰断肠散，为缓药，是从西域而来的原料。老夫起先也不得其解，直至查阅几本随身带来的家传古籍，才找到了线索。此药制作方法在民间已经失传，除非皇宫内，可能还有太医根据秘笈所载复原一部分。”

怪不得县太爷请遍名医都不得要领。

“叶神医，何谓缓药？”

“秦少爷，此药入肚后，并不立时发作，而是两个时辰后才发作，轻者致残，重者可夺人之命。”

“叶神医，可知如今我宋谁人还能制作此药？”

“真是惭愧，刚才老夫已经明言，此药已失传数百年，唐初之后就不见药书记载，除非宫内太医，其他人，恐怕都不能知情矣。”

“谢过叶神医。蓉儿，带前辈歇息，另备重礼。”

“是，少爷。”

断肠散？

京城有传说，哲宗即位时，有几个王爷打算毒死哲宗，矛头直指端王。

现在，流言虽有消散，但端王依旧处于不安中，满天下打听着断肠散的消息。这毒药，而今已然失传，谁拥有，谁就有谋反的嫌疑。

今天断肠散竟然在自己店里出现，必定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这说明，至少在皇宫还有人能制作，只是连皇上也不知道。

是杏花楼下的手吗，它的断肠散，来自哪里呢？

……

第二天，夜晚。

“踏踏踏……”一串马蹄由远及近，飞驰而来。

秦天双手负背，静静地站在庄远门口。

他在等一个消息，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

这两天，他的人整整瘦了一圈，两宿未眠，眼窝深陷，疲态写满了整张脸。

在这儿，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见到飞马驰来，精神为之一振。

林豹和阿三飞身下马：“少爷，查清了。您推测的相当准确。”

两人，就是前往开封，昼夜不停急驰，为的是弄清武槐，跟皇宫内的御医，有没有什么关系。

“武槐和一个宫内药丞，关系相当好。”

武槐的师祖，曾入宫当过御厨，因为这层关系，武槐师父和宫中不少人保持着关系。

其中一个是太医的后人——现任宫内药丞，掌管着外间无法获知的秘药配方。

武槐拜师学艺时，常随他师父，前去拜访那个药丞，有传说称，药丞有收武槐为干儿子的说法，最后不了了之，说明两人关系非同小可。

药丞之所以没收武槐当干儿子，是因为武槐在京城期间，犯了事，京城混不下去，只好仓遑出逃，来到了江南县落脚。

十几年过去，犯的事烟过云消，这家伙也有重回京城打算，只是杏花楼已做成规模，他又不舍离开。

“辛苦了！”秦天拍拍两人的肩。

武槐跟皇宫药丞关系密切？

药丞掌管着外界无法获知的秘方？

叶神医不是说过，断肠散在民间已失传数百年，除非宫内藏有上一朝代遗传下的医药秘笈，而秘笈中，又记载有断肠草的配方吗？

难道武槐真是从这个药丞手中，获得了断肠散？很有可能。

但药丞不是焦点，焦点是，武槐是通过何人，对我大宋第一鲜下毒？

这是最关键的证据，没有这条证据，就无法确定是武槐动的手。

……

夜深。

秦天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林豹寸步不离地跟着。

中秋天气，夜风已凉，连日夜不成寐的秦天，突然间打了个哆嗦，感觉冷。

身冷，心头也冷。

断肠散的出处，已经找到了，谁投的毒，成为所有证据链中，最核心的证据。

老子要亲手宰了丫，但不会滥杀无辜。虽然能够确定，杏花楼老板武槐，就是幕后主凶，然而在没有确定证据前，我不会动手。

到底是谁投的毒？

这个人，必须找到！

烟雨轩，一盏灯笼发出幽暗的光，摇曳风中，更带来一种愁绪。

柳如烟长久地凝立于窗前，望着黑暗中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在遭遇杀手时，她也曾如此凝视过秦天背影，这个平素里没架没子，甚至还有些油里滑气的男人，为了保护家人，连性命都可以豁出。

当她亲眼目睹秦天手挥黑棍，冲向一个又一个恶狠狠扑来的歹徒之时，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依靠感。

离家多年，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心头孤苦无依。

而那一刻的依靠感，竟然让她感到，自己的身心是那么踏实，即便处于最凶险的时分，即便敌人的屠刀来到了胸前，有那道身影在，自己都不会害怕。

她看到，秦天在月色中，打了一个哆嗦。

两天来的操劳，无不在柳如烟眼里，秦少爷，已经瘦了整整一圈，他不光是在守护自己，更是在守护他的家人。

如烟起身，拿起自己的长氅，碎步下楼。

“秦少爷。”

正在凝思的秦天，突然听到一声柳莺般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