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如期举行,林安还是没有收到请柬,但她已经换上了黑色的裙子,是她特意拖枫溪买回来的,手里拽着打着蝴蝶结的手链,看上去廉价的很。
一个人,偷偷地起床,天早已亮了,路上的行人不止林安,但他们都埋着头悄悄赶往一个地方,是公司,亦或者是车站……阳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往上攀爬,林安追逐着朝前迈去,乘过公交,踏上归乡的大巴。
枫溪昨天就发信息告诉了林安,会在北林镇也就是林安的老家举行。说是老家,但她好像从未去过。林安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稻田绿得发亮,安慰了她。
也许走着走着就碰到了吧,也许她赶得上吧,也许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也许她还能把手上的手链放在妞妞的灵台上,这些也许成为了林安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车停在一个杂货铺前,墙上还挂着一包包五毛或者一块的辣条,还有用夹子夹的跳跳糖,用灰色的石头砌上的一个台上还放着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里一个酒盏浅浅地搁在白色的葵花籽里,还有棉花糖,彩虹糖……这些她好像在哪见过,她没有多想只是沿着杂货铺的小路离开了。她却莫名地熟悉得很,好像来过一样,几个分岔路口,她都能确信应该走那条。
直到掠过茫茫的稻田,她站在长满野草的乡间路上,看到那一眼就能看到的一棵桂花树开着绿叶站在这苍茫的稻田里,依附着一栋新式的别墅。林安站在原地,身子好像僵住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行。有两三个老人从她旁边经过,不免多看她一眼她这个陌生人。
一个光头的老人穿着一双绿色的解放鞋,鞋明显大了,他趿着鞋,后脚跟的老茧也跟着在外晒着太阳。他手里牵着一个粗细刚好的绳,赶着一头灰色的水牛慢慢悠悠地从林安身旁经过,看了一眼林安,继续走了过去,但他又牵着牛折了回来,“你是来参加林奇家的葬礼吧?就在前面那桂花树下,你沿着这条路往西走就好。”
林安点了点头,回了句谢谢,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好像只是时过境迁,林安依稀还记得乡间小路上她现在走的这条通往爷爷家的路,长满了野草,那桂花树还在那,即使曾经的房子已经被水泥钢筋给代替了。
她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多少岁,只是有些事时间在怎么让人遗忘,有一天还是会想起来。她在这生活的记忆马上涌上了心头。心很痛,因为她记得很清楚这里没有人欢迎过妈妈,就连亲人都不承认妈妈的存在,即使是名正言顺地登记过结婚证那又如何?只要妈妈没有儿子,在这依旧只是个罪人。这是林安记忆碎片里记得最深刻的话,儿时她以为自己幸福只不过是站在伤痛上喜悦而已。记忆在踏上这条路就一点点变得清晰。
门上悬挂着两个大大的白色灯笼,老远就可以瞧见,尤其是那凄惨的唢呐与锣声伴在一起,飘飘地很远。林安远远地站在那条长满野草的路上,和从前一样,野花长得那么美,开着白色的花,依旧没有人会去在意杂草的肆意生长,更何况开花呢。
什么话都锁在喉咙里,她现在真的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儿时本不该记住的记忆,居然重新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林安,刻在林安的心上。原来所谓的从小没见过的爷爷奶奶,只不过是自己忘记了而已。什么好爷爷和好奶奶只不过是对于某些人而已罢了。
她每走一步,看得越清,那个曾经嫌弃妈妈的家正在接纳一个还未登记所谓的小三,她看着站在门外的斑白的老人喜逐颜开地抱着一个小孩,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眼里满是愤恨与委屈,可是她自己知道这是刘静和妞妞的葬礼,她不能胡闹。这是她欠妞妞的。她把手上的手链放回了口袋,眼睛里的泪水在打转,她仰起头头看了看天,淡薄的云在漫无目的地飘着,一会,泪水被逼了回去。
她继续走下去,站在那桂花树下,院子里满是穿着黑色西装或者职业装的人,一小团的男人脸上露着职业笑容,相互寒暄,弯腰递名片,一起抽着烟。女人们就挎着自己的包包,开心地和多年没见的人聊起了这些年的事。这真的是一场葬礼吗?没有人悲伤,他们都带着自己的目的赴着这场黑色葬礼。
那对抱着刚出生的小孩的老人走了过来,满心欢喜地邀请着林安进来,“你是哪位啊?先来这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