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墨影一眼洞穿后,心思转变道:“寡人知道你要保护的人是谁?但你也要知道寡人若要保护谁,牺牲谁,一旦下定了决心,便不会再在此与你多费口舌。而你要保护的人,相比寡人要保护的人,对寡人来说,孰轻孰重,相信你心中自有考量?”
凤皎皎蓦然抬头,似乎恍然惊醒。她眼前的这个先前温声细语同她说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那个让她感到陌生,而又熟悉的冷血女帝。那种残酷与狠辣的阴影,仿佛又随着她的话,重新回到了她长久掩埋中的记忆里来了。
这种感知,让凤皎皎霎时浑身颤栗起来,一时之间只觉得左右为难,无法抉择。
凤墨影看着眼前的少女陷于为难的境地,是她将她逼迫成如此,心中一时有些不忍。但回头一想,自己若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只怕事情会发展到更不可控制的局面,会有更多的人被牵连进这一场未知的浩劫中来。
如此一想,她便暂时冷硬了心肠,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凤皎皎,等待着她的回话。
良久,凤皎皎天人交战不下,凤墨影却近在眼前,不可逃避。她咬了一咬下唇,却又是欲言又止,始终下不了决心。
凤墨影又道:“你先前若不曾求助与雪灵染,兴许他也不会受你所累!你既然曾求助于他,便是曾想要摆脱对方的钳制,寻求别人的襄助?既然是因为你的思量,你的求助,你就从不曾考虑过此事会因此牵连上被你求助,帮助过你的人吗?既然已经牵连至别人了,你就不曾想过要为曾经帮助过你的人,而付出一点力量,回报于别人当时的不拒绝,伸手相帮吗?”
凤皎皎双眉蹙了起来,难以忍受地道:“父王和母妃身上都被下了蛊毒,若侄儿说出来……”她双手抱住头,不敢再说下去。
凤皎皎身子狠狠地一震,半息后,又从掩面的指缝中瓮声瓮气地道:“此事,皆因侄儿无意间听见了一件事起。去年陛下在梅林开宴那天,侄儿应临渊长公……凤羽影之邀,早早入宫,被安排在她的园里等候。当时百无聊赖,手里耍着一颗母妃新给的珠子玩。一时不慎掉到了地上,溜进了树丛里,侄儿一路追着钻了进去,里面却是个小斜坡,珠子一溜滚了下去……”
“算了算方向,绕了一段路,正巧要转过假山去。”凤皎皎放开了手,回忆着的眼睛里有些恍惚,“便听见有人在另一边细声的说话,侄儿想起宫中的禁忌,不敢贸然出声惊动,就藏在树丛里听了一阵。听着那两人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似已上了年纪,她们在小声地说……”
她抬眼,怯弱地看了凤墨影一眼,才又小心翼翼地道:“她们其中一人颇为惋惜地说,瞧着陛下如今的性情竟与先帝临去前的那一两年的性子一样了。皆是多疑狠戾,血腥残暴……”
凤墨影心中暗暗一跳,抬眸示意她大胆地说下去。
凤墨影不禁皱眉,听这两 一秒记住域名ss首字母
人的语气,难道还是宫中的老人,对先帝感念甚深:“你可知她们是什么人?”
凤皎皎回道:“听久了,两人的语音似是当年先皇夫宫中的嬷嬷,后来确实是跟了临渊长公主去了清宁宫。”
凤墨影琢磨着她的话,又问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凤皎皎轻轻摇头,道:“后来她们都不再说话,兴许是一时有感而发,两个老人悄悄地说了这么一嘴。等她们走远了,侄儿又见耽误了许多时辰,便不敢再去寻珠子,匆匆地往回走。正好遇见寻来的宫女,就跟着她们去了。”
凤皎皎道:“这一件事,这些话皆不是好话,便也不曾将它记在心上。后来,凤羽影忤逆犯上,囚困天牢,更不敢将这些事说露嘴。但是渐渐地,不知是从哪一日起,侄儿忽然惊觉,不仅是自己,甚至是父王和母妃竟一日日地性情暴躁起来。从前对宫侍们可以容忍的小事,也变得不能容忍了,竟渐渐变得有些……有些嗜血……”
她十指倏然紧紧抓住了身上的锦被,似乎难以面对自己的骤然而又陌生的变化。
“后来又是如何了?”凤墨影忍耐着心中强烈的不安,继续引导着她的话语道。
凤皎皎此刻的情绪有些奔溃,颤声道:“那日侄儿见雪公子离席,本想趁机再求助于他。但他走得太急,一时找不到他的行踪,故在楼头观望,就在这时,一直在身后的素瑶猝不及防的抓起了侄儿的双脚……”她心有余悸地瞪圆了眼睛,声音中颤栗不已,“但隐约间似乎却是有绳索或丝线束缚在双脚上……”
凤墨影伸出手去,轻轻地拍抚她的肩膀,给予一丝安慰。亦是暗中思绪翻滚不断,“清宁宫”在凤羽影获罪下狱之后,就遭到了清洗。那些人若有失踪,或是死亡,都已经难以查证真相了。难道对方是在借她的手,给名正言顺地清理了他们有可能留下来的罪证痕迹?
她心头忽然突突地颤跳,感觉这一路走来的深渊竟是深不可测得令人觉得后怕和惊心动魄。
而深渊之上的那一层稀薄而透着雾气的冰层,却是永远阻碍着她窥见真相、俯视深渊的保护色和绝妙的防护墙。
她必须要打破这一层薄冰,直视深渊。然而,要怎样才能在那层防护墙破碎之后,而不至于坠落到深渊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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