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月有圆缺,人有离别。
丁凉养伤养了许多天,之后随老和尚练武修炼三个月,终于还是离开了六和寺。
这三个月里这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过拜师的事,一切发生的都很自然。他们像是一对普通家庭的祖孙相处,平淡朴实,老和尚不光教他武功,还教了他很多别的东西。
他的离开就好像他的到来,没有引起庙里僧众的注意,只有一个微微佝偻的老和尚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眼里有慈祥有担忧。
因为他总感觉这孩子的脑子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问题……
他没有将少年生命的真相告知了他。
这孩子的武功很强,出乎他意料的强,年方十四,便可称得上武林一流的高手。
可是强大的代价,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近似于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他的潜力被人用一种极端霸烈的方式强行催发,代价是生命本源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这原因听上去简单的让人发指,然而其中的惨烈又有谁能想象?
三年,足够做很多事,老和尚想。也许,他可以想到救他的办法,在这之前,又何必让他恐慌?
......
老和尚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段时间,武林已经乱了。
江湖中最神秘也是最恐怖的杀手组织,地府,被人灭了一座分堂。
地狱有十八层,地府有十八座分堂,是天下第一神秘也是天下第一恐怖的杀手组织。教中高手如云,冷血而强悍,且效率极高,组织严密。
他们在武林中想做的事,绝无办不到的。他们想杀的人,也绝无杀不死的。
有人说,人间的地府要比真正的阴曹地府更加恐怖。
即使是少林与丐帮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愿招惹地府。在武林的黑暗世界里,地府已可说得上君临天下。
它势必要展开疯狂的报复,在武林中兴起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这一切丁凉早就知道了,比谁都早。
地狱十八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职责。
第七层,主要的任务是培养流星杀手。
流星者,出世便燃尽光辉,舍身夺命,一击必杀,悍不畏死。
只求光华一瞬耀天下,随即永世黯淡。
那天,一名剑客一人一剑闯进第七层地狱,然后杀光了他看到的所有的人。
地府的几位首领,数十名精锐杀手,还有数十名孩童。
孩童们被地府的人从各地掳来,用药物和摄魂术控制,传之霸道霸烈的功法,以近似燃烧本源的手法强行催发他们的潜力,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冷血无情又强悍的流星杀手。
这些孩子全都被杀死。
不过他们本也活不长。
丁凉,一个本来没有姓名的少年杀手,代号丁,也是第七层地狱唯一的幸存者。他并不在乎这些风波,因为现在他是个没有身份的人。第七层地狱所有的人都死了,没有人认得出他。过往的梦魇已经结束,他要开始新的生活。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活不长了,只是他并不在乎。
此去临安,他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绍兴八年,宋高宗定杭州为都城,改名临安。疏浚河湖,增辟道路,改善交通。城内的人口已达二十余万户。
皇城即内城,方圆九里,环绕着凤凰山,北起凤山门,南达江干,西至万松岭,东抵候潮门,在皇城之内,兴建殿、堂、楼、阁,还有多处行宫及御花园。外城南跨吴山,北截武林门,右连西湖,左靠钱塘江,气势宏伟。设城门十三座,城外有护城河。有诗云一色楼台三十里,不知何处觅孤山。
在那场差点颠覆帝国的战乱远离了大宋很久之后,民众休养生息,大宋的元气恢复了泰半,临安城无比繁华。大街上车水马龙,人群摩肩擦踵,红尘气息冲霄。
酒楼的小二在吆喝,脂粉铺子里传来一阵阵胭脂香气,绸缎庄门外又摆出了许多贵气华美的珍贵丝绸,瓦舍勾栏外的牌子写着今天上演的好戏。
路边的水果摊子的年迈老板在跟路过的大娘担保他家的梨子甜的要命,卖糖葫芦的中年男子低头问一个流口水的小男孩想不想吃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卖小首饰的年轻男子正在极力吹捧一位小娘子的美貌并且告诉她戴上他家的玉佩之后她看上去就更像是个仙女。
一个衣着富贵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坐在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翠微居的二楼,透过窗户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安逸的民生百态,脸上露出了很欣慰同时又很自豪的笑容。
桌子上放了几碟下酒的小菜,并不是什么豪奢的菜色,反倒是酒壶里的酒,是整个临安城最好最贵的玉髓酒。一小杯玉髓的价钱,就比整桌饭菜昂贵许多。
中年人的对面坐了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身着一身深紫色宽袖广深锦袍,头上戴了一顶儒冠,模样瞧上去有些奇怪。但是这位公子实在俊俏,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眉宇十分的秀气灵动,让来倒茶的老板娘都有些失神。
虽说按照宋朝的礼制男子无官职者不可穿紫衣不可着锦袍,但是这位公子怎么看都有一股天生的贵气,没人敢对他这一身打扮说三道四。
说他不是贵人,都没人信。
他们的这张桌子临着窗户,看得清街上风景,中年男子与少年公子对坐,而另一面坐了一位鹤发童颜,面白无须的老奴。与两位主子不同,这位老奴十分的拘禁,连屁股都只有一半挨着椅子。
中年男子喝了杯酒,有些意气风发,看见老奴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姜四春,都已经出来了,就不要那么拘束,给老爷我坐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