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父母黎定良家还没分家,兄弟四个加老娘都住在一起,就住在村中偏西的聚财桥附近。
她挤进院子,发现院子里气氛比外头更为紧张。
亲小叔黎定产正被她亲二叔黎定田和三叔黎定丰按在地上,她亲爹黎定良则拿了扁担往黎定产身上招呼。亲奶奶杨氏则被几个同辈的妇人拽住了胳膊,吊着眉梢,在那里哭天抢地喊着“我不活了”、“连我一起打死算了”。
她亲爹那边四男二女,兄弟姐妹一共六个,大姑黎凤英,小姑黎凤兰,亲爹亲小叔是定子辈的,用“良田丰产”记名。
除了亲爹一家子和看热闹的乡亲之外,院子里还站着十几二十个陌生人,分作两拨。一拨她认识大半,是汪村的人。另一拨全是陌生人,为首的面色不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他身后抱臂膀而立着七八个黑色服装的汉子,虽不是个个魁梧,可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那种滚刀肉混社会的混不吝之辈。
贞娘挤到一脸气愤的肖氏跟前,悄声喊了声“娘”,问道:“咋回事儿?”
“你那边小叔干的狗屁倒灶的好事儿,出息了他。”肖氏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姨父家上完梁突然起了雨,我跟你爹怕家里也下雨,你一个人顾不住家,就带着你弟弟他们回来了。谁知道还没出庄,就见你小叔被人摁住了,说偷了人家村的羊。这些个要印子钱的是才来没一会儿……”
肖氏说话比较絮叨,也没啥重点,黎贞娘相信她所言都是真话。清沟黎一带属于山区,天气多变堪比孩子的脸,花样也很多。有时候,一墙之隔,这边太阳那边雨,端看天上的乌云罩的是那片土地。
黎贞娘梳理过肖氏的话,理出了大概的来龙去脉。黎定产一个月前背着家人去镇上赌,借了十两印子钱,眼瞅着要到期了,就起了歹心,搁附近村子里偷鸡摸狗。早先偷鸡,今日看汪高升家上梁宴客,村里不少人都去,有些人家院子里没人,就恶从胆边生,偷人家的羊。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刚得手,还没出村呢,一场雨下来好些人不吃宴了,回家拾掇东西,就这么撞上了。
汪村的人抓了个现行,自然不会轻饶他,但是知道是一片的,打死人又怕有后遗症,就拽着他往清沟黎来,路上就遇到了回村的肖氏和黎定山。
为啥逮住了人去聚财桥黎定产家,而是来到了黎贞娘家?因为黎贞娘的亲奶奶杨氏是个这一带出了名的坐地炮,十分的会胡搅蛮。汪村的人怕去了她家,她不认还反嘴咬人,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们打一顿,就到了黎贞娘家。他们打算让肖氏和黎定山当个见证人,找黎氏族里说道下这事儿,让给个说法。
黎定良刚过来,才和汪村的人撕撸上,放印子钱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黎贞娘这厢刚理清楚大概,放印子钱那方,为首者满脸横肉的胖子阴沉着脸出言打断了黎定良的动作道:“装相装够了,咱就说说欠钱的事儿。虽说不管你家你们家怎么折腾,欠我的钱,一个子都不能少。咱也不是那等不讲理之辈,你怎么着也得给他留口气,认下咱这账,一起商量下怎么还?”
黎定良停下来,闻言铁青着脸鼓着嘴不说话。
“商量个狗屁。他们是骗子,拆白党,玩仙人跳呢。”杨氏却不认账,挑着眉梢破口大骂,挣脱出来冲到胖子跟前,一副要跟来人拼命的架势。
没等胖子出手,他只是扫了身边的人一眼,旁边的壮汉出列。他抓住杨氏一扭,离得近的听的咔吧一声,杨氏的胳膊就被卸了。
杨氏是泼辣,爱胡搅蛮缠,可也就在有良知的人跟前。人家可是放印子钱吃黑饭的,岂能被她一个妇孺之辈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