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徽反倒是长舒了口气。
事实上,比起碍脚的衣裙,她更喜欢这样的长袍。看上去伶伶俐俐,方便行事。
单疏临将一只银制面具扣在了她的脸上。
吕徽欲摘下,听得单疏临道:“戴好,不然不带你去。”
那就不去好了。吕徽还要伸手去摘,听得单疏临又道:“长安街上有花灯。”
吕徽立刻不动了。
长安街上的花灯,吕徽听单疏临从小说到大,从来听不厌。甚至于哪个摊子上有哪个摊主,卖的什么东西,吕徽都喜欢听单疏临慢慢和她讲。
这样的事无巨细,在旁人看来或许无趣,但在吕徽心中却是最好的事情。
每逢年节,长安街上会有富贵人家燃放烟花,吕徽便一个人在太子府城墙下瞧。
年节时,单疏临是进不了太子府的。因为吕徽需要祭祖,替宫中皇帝皇后祈福,接过从宫里赐下的菜,然后一个人面对皇宫庆贺,一个人用已经了凉掉的饭菜。
所以第二日,待到单疏临可以进府时,就是吕徽觉得最快乐的时候。
他总有办法瞒过外头的守卫,藏着半块已经硬掉的发糕,或者快化掉的糖人,来给吕徽讲长安街上的故事。
其实每次说的东西都一样,无非是新出了什么灯,又有什么样颜色的烟火,或者哪个糖人捏得很好看。
每次吕徽听他说,总觉得心里快活得很,就像是自己亲自去看过,亲自看着手艺人捏着糖人。
每个孩子在年节的时候最高兴,而吕徽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在年节过后的第二日。
小的时候,单疏临屡屡和她保证,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她去看长安街上的花灯。
可再大一些,他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吕徽也没有问。因为他们都知道,或许吕徽一辈子也出不了太子府,哪怕是死,她也只能死在那华丽的百亩田地里。
吕徽从来不觉得这是件绝望的事情,因为从她出生起,就满满当当的全是绝望。
她不是男子,注定不能像她母后盼望的那样,承载住整个天下的盼望。而承载不住,就只好等着被毁灭的结局。
所以在吕徽站在长安街口,瞧着店铺门前挂着的火红灯笼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不大相信。
“单疏临?”吕徽问道。
她想要一个解释。
单疏临望着长安街上花灯正满,稍弯唇角:“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带你来看长安街的花灯。”
吕徽心口微微触动,垂眸将嘴唇咬得发白。
她抬手,指着最外头的一家店铺,银白面具下一对幽黑的眸子中终于有了光彩。
单疏临笑,牵着她往店家去。
然而,坐在第五家店铺的条凳上,他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他看着吕徽极其认真地将碗里最后一点东西吃掉,打算拉着他往第六家店走的时候,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吕徽当然能感受到他的变化。她想了想,问道:“单疏临,你没有银子了么?”
单疏临摇头。
吕徽再想,实在想不到第二个理由才道:“那我们就去下一家。”
单疏临看着长长街区数百家店铺,神色复杂。然而吕徽已经扯着他进了店里。
吕徽对店主道:“请把你们这里的东西都取一份,银子问我旁边这个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