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艾萨来自某个小国的小贵族之子因为逐日者的身份从小不受家人欢迎少年时便开始在希尔大陆上四处流浪。
最后这位流浪骑士来到了月光小镇与一位出身高贵却流亡极北的公主相恋,并生下了伊兰朵这个唯一的女儿。
在依兰朵的叙述中,她这位父亲的经历并无太多出奇之处,唯一与其他人有所区别的大概便是,这位流浪骑士自幼便有着旺盛的求知欲。
他曾伪装身份拜入某个王国的大学者门下学习各类知识后来还根据自己在各个国家的所见所闻编写了一本历史手扎。
也就是萧妄在客房里发现的那本手札。
那间客房便是巴里曾经使用过一段时间的书房和工作间,偶尔他“灵光一闪”,会在里面自制一些小玩意。
鉴于巴里已经变成了失控者头脑极不清醒,恐怕无法回答萧妄的疑问,伊兰朵索性带着萧妄穿过花园直接来到了巴里曾经的房间。
“父亲他直到失控之前都一直住在这里如果王子殿下您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线索,多半就在这里。”
说着,小姑娘神色复杂地推开了门。
大片大片的鲜红争先恐后地映入了萧妄的视线里,雪白的墙壁上,鲜血绘制的诡异图案几乎占满整片墙壁绝望与诡异迎面而来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见萧妄停住脚步,目光落在那恐怖的墙面上,伊兰朵懊恼地鼓着脸努力回忆了一会,她慢慢说道:“这是我父亲失控之前画的,那个时候他的情绪已经非常不稳定,我还记得那时他一直在说”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一场噩梦”
一边回想,一边重复,小姑娘目光之中流露出深深的迷惑与恐惧,似乎还在为回忆之中的那一幕场景惊骇不已。
“不久之后,他就彻底变成了失控者。”
冰雪所筑的城堡内部,每一面墙壁都雪白得似乎要发光,这让墙上那些血红的图案更加刺目。
被阴影彻底遮蔽的太阳,被厚厚寒冰冻结的荒凉大陆,还有躺倒在地面上或是深藏在地洞里的无数火柴小人以及那一大片横掠过天空,覆盖在大地上的奇怪阴影荒诞而离奇的画面透出深深的绝望。
不得不说,曾经师从于大学者的巴里绘画技艺十分高超,只用了鲜血这一种颜料,居然能够将一幅画的层次感表现得如此分明。
只不过,看着这幅图,萧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疑问,也顺口说了出来:“放了这么多血,他还有余力画画吗?”
“噗”
伊兰朵忍不住闷笑一声,她伸出小手捂住嘴,眼睛里的笑意却也止不住。
看着萧妄茫然的表情,她低声解释道:“这是狩猎时获得的兽血我父亲一向很喜欢用这些做颜料。”
萧妄一时无言,只觉得墙上这幅画的格调似乎都在短短片刻间掉了一个档次,给人的震动之感顷刻之间消失。
但他还是走过去,上上下下仔细端详起来。
直到最后,萧妄看见墙壁的角落里,几行潦草的小字几乎糊成了一片,他耐心辨别了一会儿。
一个像是千万只乌鸦一齐鸣叫,又像瓦砾互相摩擦的熟悉嗓音突然开腔,准确地将那些内容唱了出来:
“太阳熄灭那一天,
所有的光都收敛。
死者陷入永恒的长眠,
生者堕入噩梦的深渊。”
已经有过一次经历的萧妄在毕维斯开口的瞬间熟练地堵住了耳朵,但第一次承受这种灵魂攻击的小姑娘伊兰朵脸色已经扭曲得泛白,死死扣住一枚巨大果壳。
她艰难地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面挂在墙上的小圆镜表面,正浮现出一副虚幻的五官,两条炭笔画似的眉毛剧烈抖动,两只眼睛则半闭着,滑稽的嘴张开,唱得极为投入。
幸好这几句歌非常短,很快毕维斯就结束了独属于他的灵魂攻击。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正怒瞪向自己的小姑娘,一枚巨大果壳在她两只小手间掂来掂去,两簇火苗在她漆黑的眼睛里燃烧着,带着惊人的杀气。
考虑到房间里只有这一面镜子,一点也不想要离开的毕维斯连忙发挥了他在谄媚吹嘘一途的惊人才华,夸张地高声说道:
“哦,这是来自哪里的公主殿下?简直是无所不知的毕维斯所见过最可爱的小姑娘!瞧这比牛奶还要光滑的肌肤,这比宝石还要明亮的眼睛”
“快快走近些让毕维斯好好看一看,这是哪里走失的公主殿下!”
年龄不过九岁的伊兰朵怎么可能抵得过毕维斯这滔滔不绝的赞美攻势?
她脸上的愤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害羞的红晕,悄悄将手中的巨大果壳藏好,伊兰朵试图表现得像一位真正高贵的公主殿下那样文雅又淑女。
她温温柔柔地笑了,目光发亮看着小圆镜之上滑稽的五官:“你叫毕维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