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给陈知著的剧本是傅三思和萧容毓的最后一次见面。
丁湛是带妆的倒显得一身现代装扮的陈知著有点格格不入。
陈知著笑随意一拜道:“君上。”
他就穿着一个简简单单的黑色半截袖这么一个动作做起来居然也很风流潇洒。
张澜轻啧一声。
丁湛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相国。”
陈知著道:“君上客气,臣”他仿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有些纠结,有些苦恼,最后还是说:“臣已非相国。”
丁湛语气十足的认真,“你永远都是。”
陈知著摇头笑了。
傅三思是个很骄傲的人,在这种时候他越是在意,越会表现的满不在乎。
他跪坐在丁湛对面。
丁湛说:“本君今日听闻相国喝了很多的酒。”他抬眸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为何贪杯?”
陈知著有点感慨地说:“待离了国都就没有这么好的酒了。”
“你可以不走。”
“臣,不得不走。”
丁湛沉默了片刻,道:“本君与相国少年相识是时外戚专政,本君并无实权。本君二十岁亲政,外有强敌环伺历经数载,边境稍安。”
陈知著看丁湛,神色认真地听他说下去。
“本君即位十余年,危难之时相国皆在,而今四海升平,万朝来贺,大军所到之处,诸侯无不俯首称臣。”
陈知著笑了,说:“君上确实雄才大略。”
丁湛缓缓地说:“你知道本君要说的不是这个。”
“臣还以为君上要与臣煮酒论道,畅谈往事。”陈知著叹息道:“是臣想差了。”
“你在装傻。”
“臣本来就是傻子,可总有人把臣当成聪明人,”陈知著无奈道:“臣实在受之有愧。”
丁湛的声音终于冷了下去,“当年国都将破,相国宁可留在本君身边九死一生,也不愿意随家族逃往封地,昔日何其危机,相国却甘之如饴,为何现在,相国却要离开?”
萧容毓为巩固王权,打压世族,扶持新贵。
傅三思当时已是重臣权臣,奈何身份尴尬,世族老臣萧容毓一概弃之不用,但傅三思是个例外。
傅三思出身世家,且是那种被君王称之为高门的世家。
先代静帝无能,世家把持朝政,身为储君却长期只是摆设的萧容毓自然对所有的世家都没有任何好感,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皇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自己的权利,他也意识到,没有人、没有家族能够凌驾于皇权之上。
但是显然现在世家做到了。
所以在他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减世族势力。
萧容毓以功授爵,以才选官。
他一步一步,做的极为耐心。
这样耐心经营了十几年的结果就是,世族之中再无一家有资格与萧氏一族分庭抗礼。
世族之中,唯有傅三思既有高位,又拥实权。
无论是朝中新贵,还是世家大族,对他这个相国都极其不满。
他显然不属于这二者中的任何一个。
傅三思小时候就被兄弟姐妹不喜,弱冠为官后为同僚不喜,傅三思多智多谋,可惜性格实在不算圆滑,有的时候还颇为执拗。
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往往不会太受其他人喜欢。
傅三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他也不管日后史书工笔如何,他只要现在活的高兴。
可后来他发现,这件事情似乎对萧容毓也不太好。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
世族如鲠在喉,新贵视他为仇敌,萧容毓却还在重用他,若是无人可用之时尚可,只是现在萧容毓能用的人太多了,傅三思的聪明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陈知著眨了眨眼睛,笑容近乎于狡黠,“因为臣不喜欢了。”
当年萧容毓问傅三思为什么选择他。
傅三思笑着说因为喜欢,搅动风云有趣,我喜欢,况且殿下青年貌美,我也喜欢。
“不喜欢了?”丁湛重复道。
“不喜欢,现在风平浪静,无趣至极。”
这若是旁人,恐怕萧容毓会冷声道放肆,可面前的人既是傅三思,那么结果便大不相同。
丁湛睫毛颤了颤。
他的面容沉静,却流露着不可忽视的伤心。
“还是因为相国觉得,本君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丁湛轻声道。
“你”
“君上。”
“你就这么不信我?”他问。
丁湛声音微微颤抖。
陈知著轻叹一声,说:“臣不是不信君上。”
傅三思骄傲太过,他怎么可能说自己辞官是为了安稳朝臣。
更何况他也清楚,倘若他说明白,萧容毓一定不会接受。
陈知著见丁湛脸色泛着白,仿佛是难受极了。
他难受,就偏过头,不愿意看陈知著。
陈知著伸出手。
这一段本是傅三思伸手,拍了拍萧容毓的袖子,安抚着说:“君上,臣当然不是不信君上。只是多年权倾朝野,实在过于无趣。君上若是舍不得臣,到时候去看臣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