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少年认真地道:“舅父,我觉得李绥之死恐怕不简单!”
高主簿微笑道:“你先前领人家入县府,后来听到人家是逃兵罪名,就露出厌恶轻蔑之意,怎么这会又觉得其中有蹊跷了?”
胖少年脸一红,有些惭愧地道:“侄儿也是一时没有细想,后来听到李绥竟然是唐国公族人,而且是跟在李神通身边做亲卫,便知道此事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高主簿满意地点头,淡笑道:“李神通此人骄狂暴虐,素有恶名,虽只是一名从九品的偏将,却因他靠上了贺若家,与贺若弼的几个儿子走得近,行事就有些狂悖。传闻他在军中多有贪墨,轻慢兵士,李绥竟然做了他的亲卫,着实不幸。”
胖少年仔细分析道:“若只是逃营,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是唐国公族人,就算领军的是贺若家的人,也不会随便把人打死。除非......动手的就是李家之人,或者说,想要害李绥性命的就是李家人!”
高主簿淡淡地道:“这是他们李家自己的事,我们无需多管。家族大了,纷争矛盾也就多了,这种事在所难免。”
胖少年沉默了一会,低下头,轻声道:“舅父,我不想去李家别馆赴宴了。”
高主簿摸摸他的头,笑道:“舅父也不想去,不过,你不是想拜访一下那位陛下身边的名士吗?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难得了!”
“章仇老先生吗?”胖少年抬起头眼睛冒光。
高主簿望向窗外,眯着眼轻笑道:“那位李家二公子世民,也是个了不得的孩子,你可以和他多多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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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府后的一间库房外,张九娘抱着李绥的骨灰坛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周白桃抱着眼泪婆娑的小琰儿,满面黯淡地站在一旁,老太太哀莫大于心死,早已没了眼泪,只是她心中的痛比谁都深。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至痛也。
李元恺愣愣地望着那包裹白麻布的坛子,里面就是自己素未蒙面的父亲?
从军五年,换来的只是一抔骨灰,孤零零地扔在这库房角落,还落下个逃兵的耻辱罪名。
家里薄田被没收了,男人死了,这个家今后还怎么撑下去?
年轻的杜县尉看着这凄凉一家,似乎于心不忍,又是自己亲手签押了没收李绥田产的公文,心中着实过意不去,摸了摸腰间怀里,掏出两颗银豆子递给李元恺,轻声劝慰道:“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这点钱暂且拿着,就算是县府给的抚恤好了!你们也不要怪我,我也是照章办事,对不住了!”
周白桃严肃地摇头拒绝道:“杜县尉言重了!我牛村李家虽然贫寒粗鄙,却不是不识好歹之辈!李绥既然定下了逃兵的罪名,哪还会有抚恤钱?杜县尉的好意我们一家心领了,只是钱财是小,名声是大,老婆子决不能让儿子背负罪名死不瞑目!此事,我们一定要弄明白!”
杜县尉点点头,收起银钱,想了想说道:“我的意见和高主簿一样,此事若是追究,后果恐怕不是你们能承担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息事宁人!当然,究竟怎么抉择,还是你们做主!”
周白桃惨然一笑,摇头道:“两位官爷都这么说,岂不是表明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老婆子就不信了,堂堂陇西李氏,唐国公李家,难不成还干了谋害族人的恶事?无论如何,老婆子也要为牛村李家讨个公道!老婆子的儿子孙儿,可以穷,可以没本事,但要堂堂正正活着!”
杜县尉肃然起敬,拱手一礼沉声道:“老人家高风亮节,教出来的儿孙定然也是有骨气的好男儿!”
犹豫了一会,杜县尉叹道:“也罢,别的忙我也帮不上,我会托人前往军中打听,看看能否有什么消息!”
周白桃拉着李元恺朝杜县尉深躬揖礼,这位杜县尉虽然年轻,但也有几分急公好义的热心肠,是个好人。
和杜县尉告辞,离开县府,站在热闹的大街上,李家三人有种举目无亲的茫然感。
深吸一口气,周白桃拄着木杖,混浊的眼眸渐渐凌厉起来,苍老的声音透出一股坚定。
“丑牛儿,咱们这就去李家问个清楚!奶奶问你,你怕不怕?”
李元恺抠抠鼻子撇嘴道:“奶奶小看人,我李元恺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死都不怕,会怕他李家?”
周白桃苍凉地大笑一声:“好!吾孙壮哉!”
笑罢,周白桃望着李家别馆的方向,沉声道:“不管怎么说,唐国公对我家有恩,你的名字还是德良叔父所赐,所以,这一行,咱们先讲道理!”
李元恺挠挠头闷声道:“要是他们不讲道理怎么办?”
周白桃冷笑一声,木杖咚地一声敲地,厉声道:“那就打!”
李元恺眨眨眼:“打到什么程度?”
周白桃狠狠低喝道:“打到为你父亲讨回公道为止!”
李元恺咧嘴露出一个骇人的狰狞笑容,双瞳紫芒闪耀!
“好啊!打架什么的,我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