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桌前的女子,轻轻落下一子,思绪飘出窗外,飘回那个小时候。
那是一年大雪隆冬,雪花真如鹅毛,压积厚厚一层。
冰天雪地里,五福庙门外,一个弃婴,被一个祈祝的老人捡到,老人笑脸灿烂,收其为己孙女。
老人对她很好,在那个大到让天下无数人艳羡的家里,无忧无虑长大了些,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某人的童养媳。
后来,有个小屁孩,经常来到她家里,成天吊着两条鼻涕虫,捧着一捧她爱吃的青梅,追着自己屁股后面满山跑。
而这个小屁孩,就是那个“某人”,老人的外孙。
恍如一夜大风起,人心最怕种新芽。
很早以前,她在心底埋下了一颗名为“不嫁”的种子。但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愿嫁那个鼻涕虫的根本原因,是那“童养媳”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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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夏城外一间路边茶肆里,一个年轻人喝着一文钱管饱的山野粗茶,津津有味。
“怎么,小子,我可是听说过你以前的荒唐史,在盐夏燕尾楼带着仆役从一楼打到六楼,只因为人家说了句敢问公子家中何人在朝为官?如今都来到盐夏了,也不请老夫进去喝个酒?”背长条包裹的“少年”,蹲在长凳上,打趣道。
秦恒赧颜道:“前辈莫要笑话晚辈,那都是年少不懂事才干出的荒唐事。”
一直盯着秦恒的吴彩霞,居然在那王八蛋脸上见到一种从未见过的笑,似回忆又是美好。
只听秦恒又说道:“以前干惯了一掷千金的荒唐事,后来离家才知道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馒头,夜里饿着肚子的时候,想到那些豪掷千金的壮举,便是一阵肉疼。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少年”古怪看了秦恒一眼“老夫没有口福喽。”
秦恒洒然一笑。
邻桌不远,从龙髡镇到盐夏城一直带着马队与自己手下埋头赶路的于鸾凤,见缝插针道:“前辈若是愿意喝燕尾楼独有的青梅酒,晚辈可以效劳。”
却不想,被那“少年”前辈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六楼上的去否?”
于鸾凤讪讪而笑。
几人能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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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吊着两条鼻涕虫的小屁孩,与爱穿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在这座盐夏城“擦肩而过”。
一如儿时,小姑娘躲着小屁孩,害他满山跑的样子。
也许,红衣姑娘永远不知道,当年那个双手捧着青梅,吊着两条鼻涕虫,追着自己屁股后面满山跑的孩子,只是怕她觉得自己不拿她当一家人。
而她自认为躲得很隐蔽的那处小草丛,只是那个孩子找了五六年不愿意找到的地方罢了。
昨日悄把青梅皱,谁能擅把姻缘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