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洗了澡,身上舒坦许多。季秋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自然又被阿姐笑了几句。季山早领着儿子去田里干活儿了,季家没有养牲口,农田只能靠人力一点点儿拾掇,所以动手要比村里其余人家早很多。
季秋儿本想帮姐姐做些活计,但季冬却是不准,生怕幺妹再累出什么毛病,坚持一个人打扫窑洞内外,末了又捧出一叠黄草纸,慢慢折着金元宝。
季秋搬了把小板凳,坐在一边晒着太阳,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迅速发家致富。但前世写的那些,多是纸上谈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季家没存银,没手艺,没资源,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没什么好主意。
季冬忙了一会儿,扭头见妹妹眉头紧皱,还以为她头上又不舒坦,就开口劝她回窑洞里躺着。
季秋却是喜欢这般晒着太阳,窑洞里没有生火,这样的初春天气里,实在不如外边暖和。
姐妹俩正说着话,院外却是来了一人推着独轮车。季冬眼尖,几乎是跑着去开了门,招呼道,“二舅,你怎么来了?我外奶和舅娘身子都好?”
陈家二舅同季老爹一般年纪,身形稍显瘦削,但浓眉大眼,脸膛红润,给人很是粗犷豪爽的感觉。他哈哈一笑,应道,“都好,都好。你阿大呢,下地了?”
季冬迎了舅舅进来,一边张罗着烧水泡茶,一边还急着去田里找阿大,但一个人总不能分两半。季秋同舅舅不熟,就主动接了去田里找人的任务。
陈家二舅眼见最小的外甥女跑出院子,不但没怪罪她没上前说话,反倒很欢喜的说道,“先前还惦记秋丫头的病,这会儿看着倒好利索了。”
季冬笑着洗茶碗,应道,“幺妹这病是好了,又添了个挑嘴的毛病,差点儿没把自己饿死。多亏外奶先前给捎来的几斤细面,要不然二舅今日就看不到她了。”
陈二舅蹲在灶间门外,叹气道,“你娘最疼秋丫头,到底有些娇惯了。不过也是家里日子不好,孩子吃个白面馒头都难。”
季冬不好接话,就赶紧忙着烧水泡茶。
茶水泡好,季山也带着季秋和季礼回来了。陈家从来待季家亲厚,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末了,季山和陈二舅端着茶碗蹲在院子里说起了明日的烧七。
“七七是个大日子,不好没个像样儿的供品,家里还有几斤细面,我都拿来了。还捎了半袋子芽麦面儿,虽说也不是多好吃,但总比杂粮团子强,给娃儿们擀碗面条吃吧。”陈二舅指了指独轮车上的袋子,说的诚恳。
季山赶紧推辞,“这可不成,开春时候谁家粮食都不富裕。过几日山上野菜就能吃的了,总饿不到肚子。”
陈二舅一听这话,一把抓了季山的胳膊急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打算进迷雾山?这可不成,就是饿死也不能进山。你忘了我们村里的孙老五了,如今还吓得晚上不敢出门呢。你可不能犯傻!”
季山想起五年前传遍周边十里八乡的鬼打墙,也是有些打怵,想了想就应道,“我就是在山下转转,不敢进去。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敢冒险,家里还有四个娃呢。”
“这就好,”陈二舅许是也想起妹夫不是鲁莽的人,松开手喝了一口茶水,又劝道,“秋儿她娘的百日祭,你也不用犯愁。我和大兄要去城里做活儿呢,到时候工钱分出一些,总能把酒席办得体面。秋儿她娘活着时候没有享福,死后总要帮她长长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