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顶着太阳走了有三四公里的一行人看到个树荫,终于停下脚步坐下休息,靠在树上,谁都不想说话,沉闷地看着天,亮堂堂的太阳预示着日后炎热的天气,眼前仿佛浮现出田地皲裂的摸样大人们心里面沉甸甸的,压在肩头的“生活”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小孩子们要好上许多,周家大儿子双手灰灰的,沾了水的泥巴已经在他手上搅了好一会儿,他觉得差不多了就把泥巴糊在了弟弟的小脸上,直把白白嫩嫩、红扑扑的小脸涂满了才罢休,看手上泥还有,他索性给弟弟抹了脖子和小手,看着弟弟成了个小泥娃,他满意地点点头。
小狗子乖巧地任由哥哥作为,泥巴涂在脸上有些不舒服,秀气的小眉头皱了皱,等哥哥弄完了他就走到太阳底下晒了晒了,稍微晒干了就慢吞吞地走到哥哥身边,小声地问:“哥哥,为什么啊?”他脸上的泥巴干了就变得灰中透白,等时间长一些,厚的一层掉了看起来就像是天生皮肤灰扑扑的。
“婶婶说涂了这种泥巴你不会是生病。”婶婶还说,这样弟弟就不会被人抢走,周家大儿知道弟弟长得好看,是一刻不离地守在弟弟身边,就怕出现个拍花子偷走了弟弟,现在有了灰泥巴,弟弟看起来就不好看了。
小狗子“哦”了一声,“哥哥,想婶婶。”
周家大儿子让弟弟坐在腿上,揉揉他的头,“以后有机会,我们就去见婶婶,一定可以的。”
小狗子嗯了一声,眼睛亮亮的,他从这一刻就开始了期待。
三回村整体不大,拢共就三十多户,是个一姓人家组成的自然村,这个姓就是乔,这儿是乔婶的娘家。小村沿着一条两车多宽的夯实土路左右建造,房子多是茅草房,有几户人家茅草压得不结实,薄一块厚一块的。
偶有院子里坐着几个孩子老人,用漠然而警惕的目光看着三娘一行人往里面走。
走进村子,三娘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仅仅是她,田一也有此感觉,悄然走近了三娘保护着她。
乔婶浑然不觉,在她看来娘家始终如故,一如既往的朴素和贫穷,“三娘知道的,我是从我娘那儿接手的生意,我爹入赘后他们就商量着搬离了这里,但是小院一直在,现在到了我手里,小院始终留着给收到的人住。为了三娘你,我这回可是破例了,以前从来不在附近做生意的,最近也要送到府城去。”
兔子不吃窝边草,用来形容乔婶的生意最合适不过,安平镇的人没有多少油水,与之做了生意出了什么问题,还要多生烦恼,麻烦!
为了不让镇子上的人多生口舌,乔婶就没有把人带到三娘家让她看,而是请了三娘特意走一趟,来乡下小院里看人。
三娘真不知道是要感谢呢还是哭笑不得,总不能说“这是我的荣幸”吧,“乔婶念着我,真是谢谢。”
乔婶哈哈笑了两声,得到三娘的恭维她挺开心,正准备说上两句,经过的一个院子时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哭叫声,声音很快就被闷住,但那余音还在三娘耳边回荡,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声音充满了绝望,愤怒和挣扎,三娘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出来的院子看过去,看到个年老的妇人神情紧张而警惕地守在门口,时不时朝着禁闭的房门看上几眼,因为期待和忐忑使得一张脸扭曲出奇怪的表情。
乔婶对这家很是看不上眼,撇了撇嘴说,“村子里的寡妇,让她带着儿子改嫁不乐意,死活留在这儿,几十年了遇到什么事情就哭哭啼啼,哭她的死鬼男人,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听的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乔婶很乐于说八卦,看三娘往那儿看还以为她很感兴趣,滔滔不绝说得更加起劲了,“儿子随了她的毛病,也是个颠三倒四的,一件普通的事情也说不清楚,特别木,快四十了,也没有个媳妇。”
“因为木讷?”三娘问。
乔婶说,“哪有,是因为穷,米缸比脸还要干净,哪家闺女愿意跳这个火坑。”
三娘可不认为这家人穷,或者穷的只是表象,而不是内在,那位寡妇手腕上有个硬实的家伙,用粗布条包着遮掩住光芒。三娘见到奶奶那一辈人很多这么做,金银镯子舍不得露出来,用布缠着、用红线裹着,时不时看看心里面美滋滋。
这家人可不是乔婶印象中的穷。
那家房门砰地一声忽然打开,一个纤弱单薄的身影往外冲,冲出去两三步就被老妇人抓住扭送了进去。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上衣服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