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不弹而鸣,亦或是某种奇妙的功法,以真气驭动琴弦?
苏迈一头雾水,以他目前的修为,肯定看不出是何种原因。
只觉这琴声较之先前胜过千万,声音不大,却如丝如缕,缓缓流入耳间,时而如和风细雨,春风拂面,时而若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动静相合,如高山峡谷,相映成趣,直让听者如痴如醉。
不到片刻,苏迈忽觉这琴声似乎只为他而鸣,琴音飘忽而来,飘摇不定,就似少时随天随子游戏江湖,虽清苦无根,却得难得自在。
随着琴音渐长,高潮忽起,音转惊急,一阵急弦声中,隐隐有杀伐之意。
苏迈不自觉忆起当年翠云古道上那神秘的黑衣人,突然而来,又倏忽而去,之后天随子留书出走,一去三年,再无音信。
随着琴音的高低起落,起承转合,苏迈似乎将这些年的经历又回想了一遍。
忆起自己逃离祖师堂,之后九死一生,而枯心道人凶吉难测,不由苦上心头,表情甚是痛苦,而泪水也不觉潸然。
正自凝神聆听,不能自已已之时,忽而一声厉啸声传来,如九天惊雷般,平地乍起。
苏迈如中棒喝,瞬间转醒过来。
摇了摇头,抬眼向前,只见那渡口众人,皆如酒醉般昏沉欲睡,而更有甚者,不知何故,竟是抱头痛哭,甚是凄苦。
那白衣男子却是一切如故,背负双手,冷冷地望着脚下的一切,似有不屑。
此刻唯一不同的是,适才那童子所在的小亭之中,多了一位身着鹅黄衣裳的年轻女子,面容清雅,气质出尘,看情况不过双十年华。突然出现在这昏沉迷醉的渡口之中,就像一阵清风,将众人自靡靡之中强自拉了回来。
苏迈略一望去,只见那亭中石台之中,赫然也摆着一张古琴。形制较那白衣男子短了少许,只是外观却古拙得多。
看起来,女子似乎和这白衣男子是同道中人。
见众人中尚有未及转醒,黄衣女人略一定神,右手平抬,凌空虚按了数下。
只听得一声流水般的琴音迎面而来,较之先前那男子所弹更加清亮,却多了几分亲和之气。
苏迈闻之,只觉精神一顿,适才因受琴声感染而产生的悲泣情绪也一扫而空。
而那渡口之前跪拜着的众人,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一个个相顾而立,不知所以。
见众人醒来,那黄色女子缓缓站了起来,环顾一周,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男子,缓缓道:
“诸位乡亲,适才各位所闻乃邪教魔音,不是什么仙音妙乐,更不消灾解惑,只会蛊惑人心,引人入魔,千万不可再听,还望速速离去,免遭荼毒。”
此言一出,前方一片哗然。
众人多是不解,如此动听的仙乐,怎么可能会是邪教魔曲,甚至还有较有激动者,直接开始骂起这个黄衣女子来。
似乎在他们看来,这个突然而来,出手打断仙长妙乐的女子,更像是邪教妖人,而那长空而立的白衣男子,气度非凡,必是神仙之流。
千载难逢的神仙教化,被人无故扰乱,的确令人恼怒。
一时间,各种声音传来,叫喊声,辱骂声,都指向了这个神秘的女子。
苏迈远远望去,不觉隐隐有些不安,虽说这女子容貌清雅,不似伪诈之徒,但众怒难犯,在这些山民狂热的仙道崇拜下,只怕也难以力排众议。
正在苏迈暗中担心之时,只见那女子淡然一笑,忽如春风化雨,令人心旌神摇,叫骂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轻抬右手拂了拂鬓边的一缕乱发,轻启朱唇,女子向着半空喊道:
“金刚盟中琴公子赢月,不在青泯山中修行,却跑到这荒郊野渡,装神弄鬼,欺骗无知山民,实在令人费解。”
那白衣男子闻言,脸色微变,清冷的目光扫了那女子一眼,转而道:
“何方妖女,在这妖言惑众,本尊以琴渡世,教化流俗,岂容你横加诬蔑。”
此言一出,大义凛然,一众村民闻之,又是一阵叫嚷。
黄衣女子未加理会,却随口笑道:“你赢月若会度化世人,只怕这世间就没好人了,你这琴声渡人不成,渡魂倒是真。”
那白衣男子脸色再变,稍有沉默,片刻,似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随后道:
“你从青石城一路跟踪至此,到底所为何事?”
女子闻之,晒然一笑,道:
“琴公子以琴闻名,天下皆知,小女子亦有所好,难得阁下离山入世,一时技痒,想见识一二。御风而立,难免疲累,久闻金刚盟九转冰轮天下奇宝,何不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
赢月闻言,知已被识破,右手一收一放,只见脚下一道绿色光芒闪过,不时,手上便多了一个翠绿色的圆盘。
随后身形轻闪,人已到了地面,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郁闷不已的童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