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名义上以御史大夫为首,然而御史大夫之职是为虚设,御史中丞为主官,领侍御史为副手。什么样的大案,值得御史台的二把手都出动了。
长仪公主也不让他起身,等了片刻,方才幽幽道:“她是我的驸马,有什么事情,现在我跟前说清楚。至于父皇那里我自会去分辩。”
李玄没有反驳:“上谕没有明说,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人有什么就尽管问。”白熙收了手绢,诚恳道。
“敢问驸马爷,死牢里的罪员自杀,此事,您知否?”
“照实说就是。”长仪公主道了一句。
“回大人,不知。”白熙摊摊手,“大人为何如此发问?莫非牢里随便死个人,都是白某的过失不曾?”
李玄一脸严肃,了她一眼:“今日有人窥伺死牢,下官查过,就是驸马爷府里的人,您这么说,恐怕有欲盖弥彰之嫌。”
“李大人,你是在诱供吗?本世子有好友的父亲身陷囹圄,本世子想照顾好友家眷,奈何死牢门禁森严不得其门而入。这有什么问题吗?”白熙脸比城墙还厚。
“那敢问,世子爷的好友是何人,其家眷又是谁?”
“白丁刘宝庆,天一书院学生,家眷,罪员游击将军刘贲。这有什么问题吗?”
“世子爷,刘贲已经自杀,下官劝您,不要敬酒吃吃罚酒。下官敬您是皇亲国戚功臣之后,但这不是您违法乱纪的理由。非得要下官撕破脸吗?”李玄忽然步步紧逼。
白熙心里咯噔一声。
李玄在长仪公主面前这样,想必是有什么证据。御史中丞齐道全是太子门下,上谕却发给了领侍御史李玄,莫非此事已经上通皇上?是皇上在背后给李玄撑腰?
“白熙,李大人是奉上谕,代表皇上来问话,你有什么事,实话说了就是。”长仪公主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包含着什么不易察觉的信息。
“李大人,此事我一概不知。”宁虎买通狱卒,她戴着面巾夜入死牢,这事十分隐秘。从头到尾,驸马府的人都没有直接露面,她有什么可怕的。
“既是这样,下官也不便久留,如果世子爷想起了什么,请立刻回复御史台。”李玄行了个礼就离开,无功而返,但似乎有些过于平静。
“他问不出什么,这是各方意料中事。”林祯为她解释,“三皇子一案牵扯太广,众家势力都盯着死牢。像你一样进去传递情报的不知有多少,父皇也是让这个李玄照例问一问罢了。估计齐道全这老家伙也正拿着上谕去问别家呢。”有句话林祯没有说,真正的调查,恐怕早就由皇帝手里的亲卫明里暗里开始了。
“对了殿下,刘宝庆你打算如何处置。”她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了这个难兄难弟。
“暂留在山庄里,本来打算将账本献给父皇饶他们家一命。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长仪公主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白熙问她。
“这几日,你就像书院告病在家,把你的护卫都派出去,监控此案的动向。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血雨腥风恐怕还在后面。”林祯也是时候回户部了。
三皇子一派的户部官员倒了一大堆,如今户部的差事,皇帝暂时是交给了长仪公主。
“我送殿下。”
白熙有意送她一段,不想却被拒绝。看着长仪公主走路带风的背影,心里忽然怅然若失。长仪公主虽然霸道起来蛮不讲理,但偶然的温柔也是让人回味的。
窗外的树林被风吹着莎莎作响,声音柔美,恰似那一夜桃花树下。那一夜,长仪公主的唇落在她的颈间,那样的触感,竟然如此美好。
白熙摸着脖子看着长仪公主离开的方向,忽然就开始回味。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就算被长仪公主欺负的话又能如何呢?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个李玄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强硬了……
自死牢罪员自杀之后,金陵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先是,街头巷尾忽然传唱起“燕飞来,啄皇孙”的童谣,五城兵马司抓了好几次人,只抓到一群无知的孩童。紧接着又有人谣传太子府首席幕僚钟西崖私下里自号“燕城居士”。五城兵马司果断出手,这次倒是抓了几个人,一审问却发现不过是几个疯疯癫癫的狂徒。此事未平风波又起,有在死牢附近的街区打更的打更人声称在夜里见到厉鬼出没。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头发都快掉光了也没有找到这些谣言的源头。
市井流言纷纷指向太子,像这种同室操戈陷害弟弟、铲除异己残害忠良之类的传说最是能刺普通百姓的神经。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自知失职,率手下五个衙门的官员在神武门外跪着戴罪,皇帝没有任何表态,朝中大佬进进出出就是没有任何回音。
宫里传出消息,二更天皇帝密旨传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入宫奏事,三更不到都指挥使匆匆离开。当夜有殿前金吾卫士出宫,行色匆匆穿街过巷进入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