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河见陆天无恙,当下松了口气,刚一落地,便速速赶至陆天身侧。他俯下身见陆天紧闭口眼,忙开口喊道:“陆世侄!”,又按着陆天胳膊微微摇晃,可陆天昏睡已沉,毫无半点反应。程川河心中惶惶不安,将手放到陆天鼻尖探去,尚有呼吸,可却已是十分微弱。他心中一寒,将陆天眼皮掀开来看,但见瞳孔收缩,眼白隐有黑线,怕是那屈拓所下之毒已经发作。程川河自是惊诧,又将陆天胳膊挽起,替他把了一段脉,那脉象繁杂微弱,紊乱不堪,似有两股力气在陆天体内角逐。程川河心中明了,知道这两股气力便是魔教悲喜符和屈拓下的莫名毒药,想到陆天此刻定会比肝肠寸断还痛苦,心中隐隐不忍。
却也无暇再想其他,程川河一心念着救下陆天,便将他从地上缓缓扶起,褪去了上衣,自己席地而坐,闭目将内力调养到平稳,点了陆天风府、附分、膈腧三穴,将真气缓缓汇于掌中,贴着陆天脊背,向他体内平平输进。真气入了陆天经脉,便逼着毒液缓慢向上推行,程川河使劲全力,专心致志,生怕一个疏忽,泄了力气,到头来功亏一篑。约莫过了刻许,程川河脸上汗水已是挥如滴雨,他的内力渐渐不支。之前与那冷穆鏖战时,内力已损耗大半,后又被斩断一臂,伤了血脉,功力已大不如前。可他念着陆天安危,便拼尽力气,咬牙苦苦支撑着。又过了片刻,忽听陆天轻咳了几声,随即一口血喷出,程川河即刻停手,看着地上的血在月光下泛着几分暗沉,这才放心,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竹林中风声又起,直把残叶卷的四下乱飞。陆天又咳了两声,才缓缓睁开眼睛,却感到头痛欲裂,浑身毫无力气,好不难受。他呻吟了一声,忽然一股刺痛从腹中袭来,只把他疼的瑟瑟发抖。程川河见他有异样,深吸了口气,将胸中起伏平稳,连忙伸手去扶他。陆天感觉眼皮似千斤巨石般沉重,身体已虚弱至极,每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睁开眼睛,却又蒙蒙寐寐,看不大清眼前的景象,只觉脑中混沌一片,似是喝高了酒般,浑身困倦非常。程川河见他尚在暇寐,眉头一皱,急切喊道:“陆世侄,你好些了么?”,陆天尚在神游,忽听到几声话语在耳边回响,却又似隔了一层厚墙,那话音微弱,他并听得不大真切。程川河见他无意醒转,又急急喊道:“此处危险,世侄莫敢再睡了啊!”,陆天此时心中空空如也,似被关在一处深幽绝谷中,这谷中景色极佳,凉风习习,让他以为是在做梦,却平地里突然传来几声呼喊,这声音似在遥远天际,又似在深深地下。他心中一惊:“是谁?可——我又是谁?我在哪里?莫——莫不是我已然死了。”程川河的呼唤若如被蒙在鼓里,暗沉低语,陆天心中浑浑噩噩,感觉自己的身体或在深渊坠落又或在碧空游荡,渐渐的他识清了那呼喊声:是陆叔父!他来救我了么?不禁心头一喜,可但凭怎样使力呐喊,那眼皮却如同生就未有般,张不开丝毫。正苦恼时,忽然一道劲力袭身,陆天顿感一股阴凉从耳旁涌入,洗灌全身,他打了个冷颤,感觉彷如坠入冰窖。被这层冷意涤荡全身,那极致的困意片刻间消弭,陆天渐觉浑身清醒,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月影的斑驳寒意,还有竹林细语婆娑。陆天心中不禁纳罕:“记得方才被那黑衣人击晕,乃是在屋顶之上,可如今又怎能身在这里?”他自苦苦思索,却感一只温暖大手正扶在自己背上,心里一震,连忙向身后看去。程川河见他醒了,收敛了脸上的倦色,微微一笑道:“陆世侄,感觉好些了么?”,陆天看着眼前此人,知他是父亲的结义兄弟程川河,可瞧着他沧桑的样子,如何也想不出究竟生了何变故,能让白天里一个威风赫赫的门派掌门,落得如此不堪。又看到程川河左臂断掉,心中震惊更甚,看着他的眼中生出几分不忍,皱眉关切问道:“程叔父,你的胳膊?谷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连你也受了重伤。”程川河脸上悲伤涌动,朝竹林外望了一眼,愤愤道:“是魔教恶徒所为!我正道与魔教向来势不两立,今日他们派了一众高手前来,怕是早有预谋,要灭我门派。”陆天闻言心里一沉,听到‘魔教’二字更是浑身一紧。“那些黑衣人便是魔教中人么?”他心里暗暗惊讶,自知那魔教行事狠毒,江湖上曾传闻魔教为了一部武功心法将一门之人屠尽,连三四个月的婴儿也不放过,简直惨无人道。
正派与魔教之间向来势同水火,几十年恩恩怨怨,不知多少英豪葬身其中。想到方才与那魔教中人争锋对峙,还是心有余悸,便想:“若早知那黑衣人是魔教之人,我断然不会与其针锋相对,怕是早已乖乖认命了。”他从父亲口中得知过不少正道与魔教的故事,从小耳濡目染,魔教那些可怖的杀人法子,让他如今听起,都是浑身泛着寒意。
陆天浑身颤了一下,强压住心头骇色,嘲了下自己怎会如此软弱,向程川河深情道:“叔父,侄儿惭愧,今日你门派有如此大难,我却不能帮上半点。还被那魔教恶人掳去,惹得叔父分心,前来相救,果真是愧疚至极!救命之恩,侄儿无以为报,容我拜你三个头!”随即转过身,跪在程川河面前,纳头便拜去。
见陆天如此情切,程川河心中涌出无限温暖,却又想到陆天身中魔教悲喜符,体内还存有剧毒,心中悲怀阵阵,只恨自己护佑不周,让他遭了如此大罪,又怎能受得此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