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嘀咕,不愿到手的肥鹅,就此飞走,但一想应松适才说话时,脸色阴沉,目光冰冷,便不寒而栗,愣了片刻,也都走了。三人也不敢逗留,离开小树林,向那片大森林,疾步走去。
经过小木屋时,看着屋前那颗巨石,想起不久之前,与希儿、小六子坐在上面,喝酒畅聊,眼前是清风明月,足下是山间秋色,听她二人说鸣鸿山庄,聊武林掌故,不时发出阵阵笑声,此时却疲于奔命,前途未卜,心中不禁感慨。
慕秋水忽道:“有硬手来了!”我一惊之下,那些感慨,瞬间消失干净,侧耳倾听,道:“来了五个人……不对,是……六个?”我不自觉地毛骨悚然,那第六个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我似乎听见过。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节奏,就如每个人的掌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第六个脚步声,仿佛透着些仓促,有些急不可耐。若非如此,他不会发出声响;即使如此,他一脚踏出,仍像踩在厚厚的棉花上。
“青铜面具人!”
我知道,他来了。
希儿道:“南生哥哥,希儿……希儿有点怕……”我伸手握住希儿的手,希儿软滑细嫩的小手,此时冰冰凉凉的。慕秋水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猛地身子剧烈颤抖。我知道她的隐忍,几乎到了极限。
一个曾经的强者,被人设计陷害,凄惶惶如丧家之犬,为图东山再起,以复大仇,忍辱求生,万般无奈之下,喊出我的名字,甚至以苏小蝶来胁迫于我,已令高傲自负的她,深以为耻。这一夜漫漫无期,在山上颠沛流离,悔不曾孤注一掷,血洒歪桃峰的念头,时不时窜将出来,挥之不去。与生俱来的傲骨,卧薪尝胆的卑微,在她心间,不时交锋。眼看就要跨入那片密林,一个致命的敌人,却追了过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费尽了气力,去摘一个又大又圆的果子,好容易爬到了树顶,却发现那颗果子已经被人摘走了。她忽觉一夜辛苦,变得毫无意义。直面敌人,为娥皇,为自己,为那所剩无几的尊严,拼死一战,或许才是最后的选择。
我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淡淡的道:“人只要不死,就还有机会,若是死了,说甚么深仇大恨,雄图霸业,便成了天大的笑话。来年坟头上,徒添几棵新草罢了。”慕秋水仰头望天,忽然笑了。
我也笑了笑,道:“一个爱笑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思过崖上,第一次见你,就那么随随便便的一笑,我便丢了魂。”慕秋水道:“说好听话,安慰我?哄我开心?那时是大宫主,现在是落水狗,笑得再跟花似的,也没那么好看了。”我道:“那时丢的是魂,现下丢的却是心。”慕秋水道:“油嘴滑舌!你这个小兄弟,不老实。”因在思过崖她说过这句话,此时又说来,两人不禁相顾而笑。因这一笑,我竟有些怦然心动。
“慕宫主果然名下无虚,当此大难,尚能浑若无事,在此打情骂俏,在下实在佩服得紧。”青铜面具人嘶哑难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事到临头,我反而如释重负,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伸出双手,在慕秋水、希儿后背一推。这一推用尽了全力,慕秋水、希儿如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向大森林飞去。
听得暗器声不绝,纷纷打向二人后背,我袍袖拂动,只震落几个,背后一股浑厚之极的掌力汹涌而来,不及转身,右掌往后疾拍,两掌相接,一股大力撞来,我连退五步,方才站定,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脑中一阵眩晕。两旁风声飒飒,眼瞅各式各样的暗器,在我身畔飞过,直射慕秋水二人,却已无能为力,无声叹了口气,心道:“听天由命罢!”
青铜面具人一掌击出,一掌又至,掌力更加凌厉,眼见躲避不开,右脚下意识地往右后跨出一步,左脚跟着反向踏出,身体以奇怪的姿势一扭,堪堪避了开去,哪知青铜面具人这一掌,裹挟如此强的劲力,竟能中途转向,一下拍在我左腰,骨裂般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脑中一片空白,耳听青铜面具人冷得像远山的冰雪似的声音说道:“‘足踩七星’!你是薛老头的甚么人?”这大概是青铜面具人本来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冷,却很有磁性,比他装出来的声音,好听得多了。
“你是无名老者之子!”